菲罗斯星中心C区。

这里是星球人口最多、最繁荣的地方。无数精巧的高楼拔地而起，光滑的几何形态的金属外墙是那么精巧、夺目，丝毫没有受到菲罗斯星恒久的阴天影响，在人造光源的映射下搅动外来者们的目光。西北方向的尽头与星降森林接壤，生长着繁茂的树木，因此那片的建筑只有一两层，是中央实验室所在地。理事会的塔楼位于正中央，它超过了其他所有建筑，普鲁士蓝砖的尖顶轮廓被云层掩映，那里安放着最强大的引力锚装置，作用范围覆盖整个C区。如此一来整个区域似乎都被无形的玻璃罩罩住，菲罗斯的文明凝固在这些恢弘、流光溢彩的建筑里，仿佛出乎时间之外，那么平静祥和、极尽永恒。

“早上好。”

红头发的萨尔在跟骑士守卫打招呼，等待进入塔楼的生物识别完成。这位身材瘦高的首席科学家过去是骑士团的一员，据说曾在一项重要计划中功绩卓著，获得过上一任国王亲自表彰的星球勋章。他的右眼在那项任务中被毁，换成了金属的义眼，表彰大会后没多久便从骑士团调入中央实验室，凭借令人咂舌的才华升到了首席科学家的位置。他甚至如今还算得上年轻，至少以菲罗斯人的眼光来看，绝对说不上老。

“请进吧。”守卫礼貌地冲他点头。这位素来敏捷的天才顿了下脚步，萨尔眯了眯眼，转头对上守卫的目光时笑着解释道：“好像被光晃了下眼。”他步伐稳健，面色平静，想起今天早上突然出现在外套口袋里的那张薄纸片，上面的信息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理事议厅。光滑的地板泛着温和的光，大厅尽头阶梯之上悬空着一个白色的圆形巨石，巨石之下是王座。王座之上空无一人，王座之下则是理事会的议员们。议员包括以王族成员为代表的上阁，以及划分防区后，由各区的代表们组成的下阁，中央实验室的人员则以科学顾问的身份参加。自菲罗斯星的危机公开之后，理事议会就从之前的流程汇报升级为救星球于危难之际的战略会议，各大精英们本都擅长披着高贵优雅的皮，争论吵架也算是你来我往中不失风范，只是今天萨尔带来的消息让理事会炸成了一锅粥。

中央实验室的科学家们用尽办法测算验证后，得出结论——即便斩杀尽目前菲罗斯星所有的流浪体，修建去往特瑞斯的深空隧道能量仍然差十分之一。

“怎么算出的结果？！”

“中央实验室的科学家们，由我带领。如果不是确切验证，我不会提出来将。您要是有疑问，可以自己组织测算，接受质疑是科学精神。”萨尔冲那提出质疑的上阁议员笑道，金属义眼转动，好像在替主人俏皮地摆头。

“既然是实验室得出的结论，我们没有资格，说实话，也没有时间去质疑。现在的问题是，缺少的那部分芯核能量去哪里找？”一名中年代表打破沉默，把关键的问题抛出来，带来的却是新一轮沉默。

人人心中其实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

“……F区。”人群中有声音出来。

菲罗斯星上有生命力的东西就能够异化，异化为流浪体后就会出现可利用的实体芯核能源。既然用尽当下的流浪体芯核能量也不够的话，那么答案显而易见，只要人为让正常生命异化为可被利用的流浪体资源，只要放弃一部分人类的领土，将土地之上的生命异化为能源，投入深空隧道就可以了。最容易放弃的地方，显然就是F区。

“那里本来就是计划放弃的地方对吧。只是王的仁慈，他们才得以在引力锚下残存。回收引力锚也是一大笔可以利用的能源。”

“我觉得可行。强制迁移F区的居民，回收他们的引力锚。等待土地上的生命体异化之后，我们再收割就是。”

“人类又要把自己的土地主动让给那群怪物？”

“F区早就被放弃了不是吗？我们要前去新家园，这是为人类宏伟目标服务的战略性收缩。”

“还有，严查前段时间从崩溃的F区逃来的居民，那里的引力锚芯核离奇失踪，不止一起，崩溃的F区的引力锚芯核都找不到了。说不准就是他们私自偷走！”

“F区的难民，呵，M区和C区可容纳不下更多的人。”

“如果让F区的人全部迁走，F区的引力锚芯核和新异化的流浪体提供的能量足够吗？”站在首位的老人敲敲拐杖头，大厅安静下来。老人一身骑士便装，他曾是上一任王储以及如今的女王在学生时代的师父。

萨尔对上老人的目光，前额的头发略微遮住金属义眼的反光，声音沉着：“大概率不够。”没等众人做出反应，他继续说，“实验室初步估算过，如果不计入人类，整个F区生命力能提供的能量也是不够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千钧压住了厅内所有人的脊背，议事厅像是被灌入海水，一时间压抑得令人窒息。

“我知道了。”老人开口，“中央实验室负责再次核对能量统计，三天之内需要把详细的估算过程和结果上传到理事会公共终端。骑士团，继续负责清扫F区之外的流浪体，注意是F区之外。还有，M21-M30区的代表们，你们与F区接壤，你们去联系F区的教会也好、其他地方组织也好，先把消息传递给他们。”

“元帅，我们……？”犹豫着开口的是M23区的代表。

“就先问他们。”老人抬头盯着他，“问他们迁居的意愿。还有M区，包括C区，做好迎接移民的准备。”

接着也不管议事厅如何哗然，老人转身离开，宣布了今日理事议会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