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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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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16-18)

周末的比赛你打的顺风顺水,沈星回也去看了,他先看完校赛再过去的,到的晚,已经没座了,就靠在门边看。

你是真的进步很快,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些自己的风格。邱诺亚看的也没错,比起进攻,你更适合布局设套,严防死守,滴水不漏。

他看了一会儿,见你这边没什么悬念,就晃到其他赛场看法辩别的新生。

小分表虽然能说明问题但也是评委看完呈现给他的二手信息,有机会他还是会来直观地看一看,辩手的风格和意识这些东西,都是说不明白的,需要自己感觉。

你已经基本成型了,但他队里也不只你这一人。

新生赛第二轮结束的时候,法辩参赛的队员已经被淘汰一大半。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进的院队,多多少少都自以为打得不错,结果现在拉出去一比又排不上趟,周末培训的时候满屋子情绪甚是低落。

沈星回给你们复盘了一场国际赛视频,看下面神情恹恹的感觉效果也不是很好。

邱诺亚出去拿外卖的时候,他在屋里看着大家,问,这就没自信了?

一片沉默,没人应。

沈星回想想,接着说,那我给你们讲讲吧,你们邱诺亚师兄……

邱诺亚刚好回来,两手都是东西,用肩膀抵着门进来,问,我怎么了?

“你们邱诺亚师兄,当年新生赛一轮游,打得比你们烂多了,现在依然坚强地活着,没有放弃自我。”

卧槽?邱诺亚简直不能忍,想端起炸鸡作势就要拍他脸上。

没想到沈星回还没完了,“他大二下学期去打外赛,对面都是大一辩手——”

邱诺亚听个前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气得简直要摔门走人,又觉得面前一群新生这么蹦跶太掉面子,一犹豫就让沈星回给说完了。

“——结果被9比0双杀了。”

沈星回一本正经的掰扯邱诺亚的黑历史,旁边还站着个气急败坏的当事人,其他人哄笑成一团。

沈星回等大家笑完,气氛彻底放松下来,最后说:

觉得难过是正常的,但要让难过有价值,你们就得再努力。

临空市几乎是没有秋天的,秋老虎一走,温度突然就降下来,风挂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出门就冷的直打哆嗦。

你打半决赛的这周,沈星回校赛打16进8。

教学楼里还没开暖气,103还有空调可以开,六楼一到深夜就冷的像冰窟。沈星回每天等校赛讨论结束之后就在群里发信息,告诉队里还剩的三个打半决赛的队员要是东西没做完可以下来103继续。

当一个人强大到看起来似乎不需要依赖其他人的时候,就天然地为自己竖起了一层透明的壁障。

队里的新生们其实都有点怵沈星回。一群人呆在一起还好,要是就几个人静悄悄的中间还有个队长,他们宁愿在上面受冻。

于是每次也只有你下来。

你习惯比较好,坐一会儿就要起来走走,在沈星回背后晃来晃去。

我觉得这个防守点不太对,你指着他的屏幕说。

“哪个?”

“这个,第二层,这应该不是这个问题的核心。”

你觉得呢?沈星回问你。

你想了想说,对方攻击说有些夫妻观念保守不愿意领养,所以要给他们开放代孕。但十月怀胎带来的血脉之亲本身也是一种传统观念,同是两种保守观念,需要对方来论证为什么不愿意领养的夫妻,会愿意选择代孕。

说完看沈星回盯着自己没反应,问怎么了?

沈星回轻轻地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就是在想,你已经变得很优秀了。

你撑着头问他,是吗?那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起比赛?

沈星回愣了愣,“这是你的目标?”

你笑起来,点点头,“至少现在是吧”。

最终新生赛打到决赛的时候,法学院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题出的贼难,信息碎片化提高/降低人的认知水平,你持正方,提高。

邱诺亚看着这个题啧了半天,感慨你可能要去庙里上炷香,怎么什么不好打你打什么,哪边难打你打哪边。

随着淘汰的人数逐渐变多,沈星回每天需要带的比赛就减少了,又怕队里其他的新生没比赛练,就给他们组了个队没事打打队内的练习赛,让大二的辩手带着。

校赛这周的题倒不算难打,是个之前打过的老题,队里论都是现成的,他就分神去带你的比赛。

你每天跟队友讨论到十二点,然后下去103跟沈星回继续讨论,但是搞了三天也想不出来套好论。

“人类整体的认知水平本来就是在不断提高的,所以这道题的关键在于跟谁比”沈星回在纸上画了个折线图,“假设互联网信息没有兴起的时候是60分,现在是80分,关键问题在于——”

“如果没有信息碎片化,现在会不会是90分”你用笔在折线弯曲的位置打了一个圈,“所以双方的争点会在于,对方认为如果我们现在没有手机天天刷微博,就会进行体系化的学习,而我们认为不会。”

对,沈星回点点头,这可以找数据论证,比如说之前大家就算看书也看的大多都是闲书,并不会用这段时间学习。

“还要证明信息碎片化不是影响我们目前阅读的原因。”

这个很简单,沈星回说,“等你们期末考试的时候就知道了,手机再好玩大家还是会修仙预习的。跟信息碎不碎片没关系,主要是因为懒。”

你觉得沈星回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他吐槽、掰人黑历史、开玩笑,总是冷不防突然出现,像电波突然对上了脑回路,一本正经的,你不听内容实在会觉得他在说什么严肃的事。

邱诺亚说他们之前有次出去打外赛,对方盘问想论证的一个点是很多时候我们会想当然推测事情的原因,但并不一定正确。

沈星回被盘问的时候对面三辩男生问他,你觉得我胖吗?

沈星回:嗯。

邱诺亚给你讲的时候都笑的眼泪要出来,被盘问方是一、二、四辩,邱诺亚打一,也站着,当时好不容易才把笑憋下去。结果又听到对方问,那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胖?吃得多还是不运动?

沈星回摇摇头,都不一定。

那哥们问,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接着爆点来了,我跟你说,我真是笑了半年都不够”邱诺亚笑得简直走不动路,“你猜沈星回答什么?沈星回跟那兄弟说啊——可能是你有病。”

你们讨论到一点多还是没什么进展,但是已经周三不能再拖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再说。

于是你们又去了那家烧烤店,这次你拿了菜单,根本没给沈星回,熟练地勾了几样就下单了。

这么点完之后你感觉自己有点幼稚,但又有点微妙的满足。

等菜的时候沈星回低头刷手机,烧烤店里特别吵,你们坐在窗边,顶灯让他的头发显出一种偏栗的颜色,比平时的银白色要更温暖些,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在他低垂的眼睑上投下一些细碎的阴影。

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特别安静。

你看着他,突然说,师兄你知道吗,我接触的所有认识你的人,说的你都不像是一个人。

是吗?沈星回来了兴趣,放下手机看着你。

邱诺亚师兄觉得你是个自虐狂,天然黑。

哦。沈星回十分冷漠。

易婕…….觉得你温柔贤惠。

沈星回歪着头,眯起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你,“是什么让你朋友有这种误解?”

“你帮她打了次领带。”

……好吧,下一个。

“队里面的其他人都觉得你认真负责,人也特别好。”你歪了歪头,又戏谑着补充了一句,“像保育院的大哥哥”

“……”

是真的,我保证。你笑着拿了串刚端上来的鸡翅给他。

“每次听别人说到你,都感觉你分裂出很多个。”

“因为没有人能全方位的接触一个人,所以每个人看到的,反馈到的,其实都是他的某一个侧面——”沈星回说着突然皱起眉头,停下来,看着你,“我知道论了”。

你没想到他突然扯到这茬,一愣,想了两秒钟后恍然大悟,说,我也知道了。

 

法学院这周校赛是六点半打,新生赛决赛七点半。沈星回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去看,周六下午的时候给你发了条微信,“我有可能去不了,你加油”。

你回他:好的,你也是。

决赛在学校的一个小礼堂里,你们下午就被叫去彩排了两遍,接着双方分开,一队一间休息室,做最后的准备。

你对这套论非常有信心,那晚跟沈星回回到103后反复琢磨到天亮,终于把论敲定了。

七点左右邱诺亚来了,一起的还有他队友所在院队的师兄师姐们。你认出来中间有一个是你选拔赛第一轮的评委,哲学院的,邱诺亚介绍说叫陈弦。

你听见陈弦跟邱诺亚说,我看人很准的。

邱诺亚点点头,扯着陈弦过去跟你说,你知道吗,当时沈星回都准备淘汰你了,就是这位师兄,英明神武的留下了你。

你满脸不信,不过还是客气的对陈弦表达了谢意。

七点二十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来叫他们,准备入场。

你站在舞台侧面,幕布把光遮的严严实实,周遭只有一些朦胧的光亮,能看到对面摆着长条形的桌子,桌子最左侧放着“正方四辩”的座签。

你盯着那个座签,脑海里浮现起入队第一天看的视频。

那时候你还太嫩,没觉得沈星回遥不可及,当然主要原因是根本没意识到水平差距。

后来你意识到了,却更不愿意接受了。

你不想在台下坐着,听他掷地有声的论证和辩驳,然后鼓掌,寄希望于队长带给你们胜利的喜悦。

你想站在他身边,跟这群最优秀的辩手一起,成为胜利的缔造者。

开场环节结束后,你和队友一起从黑暗里走出去,走到明亮的舞台灯光下,在自我介绍时,平静地看着第一排的评委和台下的观众,鞠躬伸手。

你又想起来刚才看到的那个座签,正方四辩。
正方四辩——
你骄傲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携我方三位辩手——”

“——问候在场各位。”

 

沈星回校赛一结束就往小礼堂跑,最后还是没赶上,他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打自由辩了。

邱诺亚跟他小声打电话,指挥他摸黑找到第一排的位置。

“怎么样?”

“还不错,基本压着打”邱诺亚得瑟的前后晃悠,激动到说不出话的样子,“她那个质询啊,简直了,炸了炸了,提前锁定最佳。”

他跟沈星回说你要不要待会儿去找工作人员拷个录像看看,那质询估计要留名千古。

沈星回说我不用看,我跟她模好多遍了。

 

你们一起把论敲定之后,你不准沈星回再插手准备环节。沈星回就坐在旁边整理校赛的资料或者写写论文,放着你自己弄。

你琢磨一会儿质询,感觉问题想的差不多了,就跑过来搁沈星回身上轮一遍,虽然一多半都是被沈星回堵得哑口无言,想想回去再继续琢磨。

周五晚上沈星回打完校赛模辩跟对手复盘结束已经快一点了,你从六楼下来的时候冷的面无血色手脚冰凉,眼睛里却闪着某种狡黠又沉稳的光。你抱着电脑进来,步子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沈星回递给你一杯热水捂捂手,问说你是不是冷的厉害,我再把空调调高点?

你摇摇头,把电脑放下就说,“我想到质询了,跟你打一遍”。

你说,假设要拆对方说碎片化信息往往断章取义,难以理解。

沈星回嗯了一声,等着你问。

这是你们反复讨论后觉得最不好拆掉的点,不是论证上的问题,而是己方想讲的大部分内容都建立在它的对立面上,因此必须要质询拆掉,不然进入后续交锋纠缠起这个问题就没完没了了,到时候自己的战场一点也推不出去。

关键难度在于,你们没能找到任何数据或例子能直接证明碎片化的信息不影响内容提取,只要对方咬死不承认,就很难在场上用质询交锋那么短的时间讲清楚。

不过,如果辩手经验丰富些,也是可以靠技巧打掉这一点的。

但沈星回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他在等,等你自己想明白。

你没有经验,但有足够灵活的头脑,沈星回对这一点有充足的信心。

你问他:根据无影灯效应,当我们都从不同的侧面反馈同一个对象时,是不是我们对这个对象的认识就会更全面,更客观?

嗯?沈星回楞了一下,心想你刚才不是说要打断章取义难以理解吗,怎么跑到认识全面的点上来了?但他也随即做出反应,回答道,“首先,体系性信息的呈现者也会在事前收集各方面信息,因此相较于良莠不齐的碎片化信息来说,体系化是整理过后的客观和全面,您方没有比较优劣;其次,认识的客观和全面与否与认知能力并没有直接关系,亚里士多德在当时对世界的认识现在看来多是错误的,但谁也不会说他是一个认知能力低下的人”。

然而你的反应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你看着沈星回突然笑起来,弯起的眉眼露出得意洋洋的色彩。

上套了。

你说:“您看,体系性的论述无影灯效应需要十几万字的论文,我从中间提取出内容,告诉您,您接触到的是碎片化的信息——”

你顿了顿,像是在欣赏沈星回目瞪口呆后夹杂着震惊与喜悦的神色。

“——您不仅理解了,还做出了有理有据的反驳。”

这才该是属于你的风格,布局设计,借力打力,反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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