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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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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 Una Cabeza(4-6)

“你们今年苗子很好啊!我看这两场都有打得很好的。”

“是么?”沈星回一边剥盘子里的蒜蓉大虾,一边抬眼问江越,“你觉得哪几个好?”

“第一场正一反二……那个正一真的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好,打一辩保证站那儿就加分啊。”

“那是你没见过化院那个”,邱诺亚自从去给人家院评了一场后回来就念念不忘,“是真的好我跟你说,个高颜好声音棒,我都想劝她转来法学院了。”

沈星回把虾喂进嘴里顺带看了邱诺亚一眼,邱副队秒怂,“……我一定努力在自家田里种一个出来,化院的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我倒是认为第二场的正三不错”,陈弦坚持食不言,聚餐的时候也非要等饭吃完了才开始讲话,“条理很清晰,说话语速适中,抓点也很准,虽然技巧性是差了点,不过才大一,正常。”

“我也觉得她挺不错的,扛着两个神坑的队友还能打成这样”,坐在一旁的蒋楠说着自己都开始笑,“要是我都想掀桌子走人了,打什么打,有这种队友简直出路只有跪给对方叫爸爸。”

“说的跟对面打得很好一样”,邱诺亚十分不屑。

没人问沈星回的意见,他习惯不在结果出来之前发表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一说就意味着有人能晋级,有人得退场,就算私底下说的做不得数,也还是慎重些的好。

回去的路上他们并不一起,五个评委里只有邱诺亚和沈星回是法学院的,宿舍四散在学校各处,没法顺路。

邱诺亚走着走着突然跟沈星回说,“今天那个师妹我有印象”。

“哪个?”沈星回还在琢磨他们的表现,有点心不在焉。

“就是后来找你的那个。”

“你认识?”

“不是,就是报道那天她没卡,我给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让她去买的临时餐卡”,邱诺亚想想评价说,“这么一想感觉这姑娘人很稳,那么热的天还仔细的问了我好多流程问题。”

沈星回反应了一秒,差点笑出来。怪不得你那天没卡,室外都四十度了,小纸片塞到裤兜里立马就能湿个透底。

“不过她运气也是真差,全院新生,带上硕士博士,几百人,就她一个照片不合格”邱诺亚说着还摇摇头。
沈星回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点说不上来的笑意,“看来以后抽签不能派她。”

“这就决定要了?”邱诺亚被这话惊得差点绊了一跤

“那种队友都能carry,难不成留着送给学生会当苦力吗?”

邱诺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听到沈星回话锋一转,“不过,辩论队可比学生会辛苦”。

沈星回十分实事求是,辩论队那已经不是苦力了,是奴隶阶级,旧社会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连轴转的那种。

“那也是有意义的辛苦!”

沈星回闻言扭过头,一副洗耳恭听准备听邱诺亚夸夸辩论队的样子。

接着就听他掰着指头数,我们熬夜有炸鸡,比赛能旅游,国际赛还可以做代购,他们有吗?

沈星回掏卡刷开宿舍门禁,叹了口气,心想他们队的觉悟可能也就这样了。

“你干嘛一直不说话,你不是准备要她吗?”

他们这栋宿舍不高,一共只有七层,没电梯,法学院住五楼,沈星回一路默不作声,走到寝室门口掏出钥匙的时候,才轻声道,当然要。

他说话时又想起了女孩说摔了手机没还成钱的事,于是声音便带上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你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刚结束第二轮选拔赛,就被队友拉去撸串,结果在店里碰到了同在撸串的易婕和其他商院刚进队的辩手们,于是又开打狼人,打到后来二楼下来了一大帮客人结账,一看又是艺术学院辩论队的新队员,分分钟狼人队伍又壮大了。

十八人局,别说玩了,见都是头一回见。

你想起那天辩论队扫楼的师姐跟你说的话,十二点以后,周边这些烧烤店,一桌一桌的,全是辩论狗。

大家闹腾到半夜,身体很累,脑子却是兴奋的,你洗漱完感觉也不是很想睡,就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奥赛书,想了想没什么想写的,就开了盏小灯倚在床头一页一页的轻轻翻看起来。

这还是你高二那年到临空市参加数学奥赛集训,老师给的书。你们高中很重视奥赛,每年都要送拔尖的学生去集训。集训的地方在临空市的一个中学,那儿不光去你们一个学校的,还有很多中学也是每年暑假都送搞奥赛学生去学习。

参考书之类的带来带去的重,就有人回去的时候就不带了,久而久之学校积了一大堆奥赛书,干脆弄了个漂流活动,来集训的学生想自己带书就带,不想带也没关系,一屋子的前辈旧书随便进去找。

你当时觉得这本书编的不是很好,就没带,没想到上课要用,老师看你没有,就去拿了本给你。

你倒是有心看看前辈是谁,结果翻开一看,扉页就画了个星星图案,一笔拉成,别的什么也没有,潇洒的不行。

那年学校刚换校长,下了死命想在奥赛上搞出成绩,每天都要关心这些派去集训的学生状态怎么样,稍有下滑就是一顿耳提面命。

你们在本该休息的暑假从南边的流光市一路北上跑到临空市来,结果天天宿舍教室食堂三个地方来回转,等到集训结束,连中学的门都没出去过。

但其实最大的压力不来源于这里,在老师的反复灌输下,大家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的这些同学,甚至是同校,都是竞争者,是你有我无的关系。数学奥赛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就是一个思路,想通了就全通了,没想通就完蛋了。

于是大家渐渐开始越来越少的互相讨论——毕竟我会的你们都会了,胜率就不高了。

你其实并不准备在奥数上搞出多大的作为,一开始选择数学奥赛只是因为兴趣,但这种高压式的训练和压抑的竞争,即使你看起来沉稳淡定,也依旧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那晚回到寝室,睡不着,就随便摸起本奥赛书看。

一翻翻了道论证例题,答案半天也没看明白,往旁边一看,发现这位前辈在边栏上用行楷行云流水的写了两个大字:胡扯。

你心想,我也觉得,反正看不懂。

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下面写了个,嗯。

那一页的右上角被贴上了一张黄色的便利贴,时间太长胶都有些干了,你拿固体胶蹭了蹭把它贴的更牢实一些。

上面应该是那位前辈对这道题的解题步骤,他看起来思路十分清晰,下笔如飞。

然而统共就写了四行。

最后看起来还对自己的论证十分满意,顺手打了个勾。

你对着那张便利贴枯坐一宿,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又撕了一张贴在下面,说,可是你写的我也看不懂啊。

你躺回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接着抱起书去上课,路上还在想那张便签。

其实那写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你很清楚,但就是有种微妙的直觉,那一定是对的。

你想了一整个上午,快吃午饭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

确实是对的,只不过这个思路比宇宙里的流星轨迹还清奇,还被省略了很多很多步骤,对于一道论证题来说,基本是个零分答案。

你本想把昨天那张便签撕下来,想想作罢,又撕了一张新的贴上去,“我想通了,可你这么做不得分”。

你在原来学校拔尖,到集训队来成绩也算不上有多好,加上这里又是这么个氛围,一来二去也就每天晚上能在微信上跟奶奶聊几句。

哦,现在还多了本书。

你越看越觉得这个前辈很有意思,他解题思路永远异于常人,每道题都要花费自己一整天甚至更长的时间琢磨,但一旦想通了,那真是醍醐灌顶,这一类题都没什么难的了。

你在上面贴一些便利贴,开始是补全自己想通了的题的解题过程,后来就慢慢地写了些别东西,比如抱怨食堂的伙食太差,临空市七月的暴雨淹了屋子。

集训终于结束的时候你把这本书一起带走了,后来它陪着自己度过了奥数的复试和高考,你收拾行李准备去大学报道的时候,第一件就是把它放进行李箱。

出发的那天因为航班取消在机场百无聊赖,你突然想到这本书的前主人会不会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不过那人估计不会像自己这般无聊,看起来总是个天马行空的人。

你又想这个人现在会在哪里呢?这书出版时间不长,顶多比自己高个两三级,现在应该还在大学,大概会是个风趣幽默的人,因为他给书里的批注总是有种不经意的诙谐。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这个人也很耿直。

他看起来练过书法,但是私底下不怎么好好写,估计想着是本参考书字写的浪到飞起,公式都能连笔写,但好在还勉强算清楚,没到需要挨个猜的地步。

你把书从行李箱里翻出来,撕了张机场书店里的便利贴,粘在最后一页,用书店里的蘸水笔在上面写道,可以的话,希望能与你相遇。

三轮选拔赛都是分好几个教室同时打的,沈星回一般晃到哪个屋就进哪个屋看,三场打下来,你也就只跟他碰上过一次。

第三场结束后的大半夜里,你被手机的提示音震醒,摸起来一看发现收到条短信,告诉自己通过选拔,入队了,发信时间是凌晨两点,落款沈星回。

你截了张图发给易婕,第二天早上见她回复说,你真得跪谢人家,要是个斤斤计较的,保准第一轮就跪了。

你看着笑起来,于是真给沈星回回复了一句,谢谢师兄不杀之恩。

你收拾好,拿起书包准备去自习的时候听见手机叮咚一声。

沈星回:?

周六晚上八点是辩论队培训时间,地点在一楼103,学生活动室,不过是每个社团轮流用。辩论队比较特殊,除开周六的例会时间,每晚十点半以后,其他社团用完了的103也是这群夜猫子的。

你到的略微有些晚,屋子里已经坐的满满当当,就搬了把折叠椅坐在最外面,隔着几层人群看到最里面的沈星回,正侧头看着邱诺亚的电脑,小声说些什么。

八点的时候邱诺亚站起来点了下人数,到齐之后把门关上了。

第一次例会总是大同小异,先放视频给大家看看社团的光辉历史,接着负责人讲话,然后安排工作,最后大家吃吃喝喝纷纷表示自己加入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显然这次也是这么开场的。

邱诺亚把电脑连上投影仪,放了一段视频,上面出现的辩手你大多不认得,应该是法辩的老前辈们,看了一大半也就认出邱诺亚和沈星回。

那个镜头里,他们大约是刚参加完比赛,穿着西装背着包,在夕阳的余晖下走出赛场教学楼。下一幕就是在领奖台上,一群人的大合照,那会儿队长似乎还不是沈星回——你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后排的他,一手扯着法学院的院旗,银白色头发蓝色的眼睛,眉宇间充满了骄傲。

最后一幕是在赛场上,镜头一趟拉过来,看见主席、计时、一辩、二辩、三辩、和四辩。

沈星回站的笔挺,字正腔圆。

“正方四辩,沈星回,携正方法学院辩论队——”

你看见沈星回鞠躬伸手,做一个自我介绍最常见的礼貌动作,只是处处都流露出认真与发自内心的尊重。

“——问候在场各位。”

视频不长,也就几分钟,结束后沈星回站起来,说,欢迎大家加入法学院辩论队。

他终于带上一点微笑,眼睛专注而真诚的看向在座的新生们,声音依旧沉稳,像是给这段介绍做了个最完美的结尾,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鼓了两声掌。

接着他轻轻叩了两声桌子,说正题了。

“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们,辩论队是一个非常辛苦的地方,但只要你对它有兴趣,我可以保证这段辛苦不是白费的,你将会收获一种不一样的思考方式,胜利的喜悦,和一帮最好的朋友。”

“我对成绩没有硬性要求,你们凭着兴趣,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来到这里,我的工作就是给你们提供你们需要的一切,比赛、指导或者是半夜的炸鸡。”

场下有人笑出声,沈星回仍旧一脸严肃,你看着他,心想可能炸鸡在辩论队,或者至少在队长心里,确实是处于跟比赛、指导同等重要的地位。

“你们因为足够优秀才通过选拔,不过仍旧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或者问——”

邱诺亚发现他看过来的眼神,立马手摆的飞起,不不不,别看我,我不当苦力,我有丰富的赛后娱乐生活。

这下连你也笑起来。沈星回像是没看见邱诺亚摆的能扇风的手,只接着说,总之你们不要担心问题太简单,也不用怕打扰我们休息。

他顿了顿,语气轻和的说,能帮助你们,看你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也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这本该是一段严肃又感人的队长致辞。

如果没有邱诺亚的手机突然压着沈星回的尾声响起来的话。

邱诺亚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在一片哄笑声中出去了,沈星回拍拍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补上一句,以后开会培训,手机必须静音。

于是大家又笑起来。

邱诺亚出去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人还没进门油炸的香味已经飘满整间屋子。他一手拎一个大纸袋,怀里还夹着两瓶大可乐,敢情刚才是拿外卖去了。

“来来来,先带你们体验一下辩论队的日常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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