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小回是那种,累了就会把自己叠吧叠吧塞在哪个角落里窝起来小寐的乖乖小孩,向来随遇而安的大人物,王室生活把一切礼数教给了他,却没有让他形成养尊处优的娇气性子。脸颊上不知从哪里沾了些灰的脏脏小猫,靠在一颗古朴的老树下,或者是倚在一块稍显干净的赭石旁,低垂的眉宇间隐隐透出些疲惫,整个人的线条柔和却爽朗。那样安安静静的,浓密纤长的眼睫存在感很强地压下来,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鼻梁挺秀唇角微抑,脸上细小的绒毛在晨曦中侧写出他茸茸的质感,抱着小臂,蜷缩起长腿,像是独虎孤豹憩息时敛了锋芒。任务结束后,你找了他很久,在禁猎区的深处发现了沈星回。此人肩头脚边栖着花鸟,光天白日下的禁猎区竟然有种生态和谐的静谧美感。照理来说,这里不该有这些脆弱幼小的生灵,果然星星的引力太强,到哪里都吸引小动物。你不忍惊扰熟睡中的男友,靠着树干一同坐下,偷瞄着他的睡颜。呼吸浅浅的,觉得他心跳也是缓缓的。你一直有种抓不住他的恐惧,在他眠梦时更甚。没来由的焦躁使你抚上他暖乎乎的脑壳,似乎只有实实在在的碰触才能够心安,要轻轻的,更轻,再轻一点地揉搓银色的发梢,怕失去,也怕破碎。
其实他早就醒了,在你靠近的时候,只听脚步声也知道来者是你,所以阖着的眼眸微微睁开一线,示意你他已了然,而后蹭蹭你的掌心,歪倒在你的膝头,你回以浅笑,用指腹抹去他侧脸的尘土。时间在相互依偎间流逝,初升的暖阳透过林稍倾洒下来,林深处流浪体的低吼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你揉揉他的耳朵:“这里危险,我们回去再睡好不好?”他感官一向敏感,被你指尖摩挲,下意识偏过脑袋来躲,又后知后觉地凑过来用脸颊颊蹭,睡眼惺忪地小声咕哝。
他废了好大劲才睁开眼淡淡地看你:“…嗯…”
而后悠悠坐直身子把你拥入怀中,鼻尖埋在你脖颈与发丝间轻嗅,尽管沈星回偏少年的脸很有欺骗性,不过185的个子还是结结实实把你环在了他臂弯里。
小两口总是这样腻歪了良久才能松开,在晨间薄雾中走出禁猎区,汇报完任务带着精神不佳状态的沈小兔回到家,刚关上门他就黏黏糊糊地凑过来亲。你噗嗤一乐,捧着他手感颇佳的脸小幅度揉捏:“…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他抬手虚虚回握,牵着你的手抚过胸口,血肉深处那颗不死的心脏依旧跳动缓慢。你心头一紧,口上安慰自己却止不住胡思乱想:“没事…”
你们在沙发上歪倒,你沏了杯安神茶回到客厅,发现他已经沉沉睡去。
“…如果你不说,还想瞒我多久…”
沈星回确实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大人物。
但是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自然得知了菲罗斯的往事。这位小王子,你的师兄,你曾经暗恋的同学,在人间行走百年的各个身份的他。
你们的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很久很久以后,却能够汇聚在当下相对平静的时间点。在沈星回把这些岁月尘埃中的来龙去脉悉数全盘托出后,你发觉他想要的仅仅是如今的一丝静好。
你曾奇怪沈星回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回溯去想方设法拯救一个必死之人。为什么呢?曾经一起看过的那场流星,还是女神圣剑碑下的交锋,或许你们曾经确实有过山盟海誓的羁绊,而现在的你却对此一无所知。
你心疼他,沈星回几乎是以一种虔诚的态度,一种殉道者的悲壮去寻觅你。你怕失去他,这份感情如此沉重你根本承担不起。就是怀着这样纠结复杂的心情,在某个一起下班的夕阳下你终于问出了口:“沈星回,你做这些,不觉得后悔吗?或者说…其实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这么大费周章,这么孤注一掷,这么义无反顾地…爱我。
他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怪异,偏过脑袋向你扬起了好看的眉毛:“嗯?”
你躲闪着他明亮的眼眸,“你看,你其实没必要救我,重生一世,到头来我什么也不会记得…”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你心里酸酸的,像吞了莱蒙的炸弹,轰隆一声在心底炸开,酸到苦涩,酸到心痛,这一阵情绪几乎使你掉下泪来“这个问题就这么棘手——”
“没有啊,”他扯了扯你的衣角,发觉你还是拗着气,于是无奈地托起你的下巴转过来看他的眼睛。一汪浅蓝色的,波澜不惊,闪着光芒的,直直地看进灵魂里。
“你比问题本身还要棘手…”
大脑陡然宕机,就这么睁圆了眼看那张帅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在离你唇边还有一公分的位置停下,声音不知为何还有点小委屈,就这样低低地飘进耳朵里:“打流浪体都不够用的脑瓜,怎么想出这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我看起来还不够喜欢你吗?”
内心“砰”地一声,好似从暗处走到光下被阴面而来的阳光晃晕了头,直直一道光劈了下来让你隐约感受到星回哥打流浪体时的亮度…
等你发觉他亲上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炸落的烟花在转圈圈了。
啧,怎么这么喜欢亲。
不过好像亲亲就是有魔法,啃了几口嘴皮子觉得心里畅快多了。整个人从头到脚暖和了起来,特别舒坦。他喜欢你,所以愿意付出一切留住你,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说自己配得感要高一点,像沈星回那小子确实自己喜欢他一样自信。
但是亲完了才提醒你“我们好像还在外面”的那位,真是坏兔子。
心结解开后,你发现他日益疲惫的异常情况,多方求证得知了沈星回能量不足就会陷入沉睡的悲剧。
于是你遥想到沈星回曾说过的星降森林。
那一年,他掬一捧溪水洗净你微凉身体上的尘土,踩着河谷边柔软的浅泥背着你回到医院里。
你猜那时赴约共赏流星的他必然是从哪个时间线上回溯而来,裹挟着满身倦意与疲惫,看着你在怀中失去温度而心痛不已。
宇宙洪荒星光微冷,亦如重新醒来见到师兄时他背你在月下行走。
可惜,没有萤火。
回溯,远航,离群者失去故乡。
历经千难万险终于重逢,如今星辰却暗淡无光,你想一定有办法救他的,一如当年他救你一样。
你无法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明明有千万般委屈,可他云淡风轻寥寥几句略过。
他的一生波澜壮阔,人总淡漠,不与谁说。
沈星回,如果可以,不希望你再梦到失去,梦到死亡,希望能给你所有美好。你勾了勾他的小指,等他在迷失的梦里返航。
或许,他醒来时会用孩童般赤子之心未失的,交杂着年长者饱经风霜的,懵懂又沧桑的眼神看你,前言不搭后语地冒出电波系的怪诞想法,是问一句今晚吃炸鸡配柠檬汁还是黄油,等街灯四起,你会叫醒他,阻止他去厨房抢夺烤箱的作为,又或者是点开一部电影,等外卖到了楼下去拿。
枕边絮语,叨叨闲话,想一生平平淡淡的日常。所有一切,自然能够破解。爱会让人变笨,沈星回就是笨蛋,他知道你会救他,救沈星回这个温柔笨蛋。
你定下心神,有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勇气,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爱的力量。走进厨房打开橱柜然后幽幽吐出一句:
“…又偷吃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