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雅不知所云

恬雅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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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纪魔女22.绯色教堂

12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夕阳。

当她站在屋顶的时候,世间任何一抹云霞都失去了色彩。

人们只道她是魔女。

可在我看来,从没有人问过她的选择。

这一次,你想为什么而活呢?

为自己。

她说。

——————-

沈星回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夕阳。

都说落日熔金,可那日的天空却褪去了金黄。霞光只剩赤橙,由远及近,铺在半边天上。他曾看过许多次落日,可不曾有哪一天的日暮如今日这般苍凉。残阳如血,火红得如此肆意张扬,它仿佛要燃烧自己,来将这世间的尘嚣涤荡。

钟声,第五次敲响。沉闷的钟鸣回荡在整个王都内,响彻云霄。

落日,将血泼在了教堂白净的外墙,随着日暮西沉,那片红色又转移到一旁盛开的蔷薇上。空气中仿佛真的夹杂着些许味道,细细闻来,一股浓重的铁锈掩盖了花香。纷落的花瓣被卷进风里,它们自以为能逃,翩翩几下后却还是落入泥地。于是蔷薇戛然凋零,它活不过这个盛夏,还不如被揉进土里等待下次的时机。

穹顶,不觉间坍塌一角;废墟下,是残破的女神雕像。扶壁与廊柱倾倒掩映着,精致的山花与斑斓的彩画从墙壁剥落,潋滟的彩窗碎了一地,飞扬的尘土仿佛是场雨。它洗去了污浊,涤净了奢靡,它将附着在建筑表面的那些装饰除去。昔日华贵的教堂被脱下外衣,精心维护的表皮下是坚实的石壁,原来供奉神祇之地并不是用金,她所住的房子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平平无奇。光从天上倾泻,不偏不倚,落进女神眼里。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闪着光,她矗立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即便经过了这般浩劫也仍屹立不倒。

教堂外的一切似乎都是红色的,红色的墙壁红色的花,火红的长裙绯色的霞。一把大火将炙热更添几分,卷起的火舌飞舞着,肆意吞噬周遭的一切。哭喊、求饶,多么美的音乐,拱券坠落的一瞬,耳边清明了几分。

提着裙摆哼着歌,你赤脚越过火海,任凭火焰在你的裙摆勾勒出新的花边。踩上台阶,回望一眼,大厅里倒下的皆是以往仇视过你的嘴脸。主教呢?主教怎么不在其列?抬头环视一圈,紫色的结晶花——

开在廊柱上面。

哪怕是倾斜的钟楼也不愧为王都的至高点,你坐在风里,听着幸者的发言。即便早已做好准备,可这场殊死搏斗多少还是牵连了无辜的人。你不是神女,从来都不是,你的手上占有太多人的血。从被你转化的第一个人的开始,你的罪就已经铸下了。不管是他,还是他杀死过的人,那怕是那些你从未见过的生命最终也全都算在了你的头上。既然如此,那再多些也无妨,反正你——本来就是魔女。

只是唯独一个人,你希望他干干净净。

主教死了,死在他自己的欲望下。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对他开启了共鸣。当一个硕大的怪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些知情的人高喊着魔女又创造了流浪体。他们说正直的主教选择了英勇就义,他奋力对抗魔女,却还是不敌。

你选择了揭露真相吗?

不,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好像来得更有趣。

几乎是瞬间,之前喊你“魔女”的那几个人,也加入了流浪体的大军。教堂乱作一团,一些胆小怯懦的怕自己也变成那样的怪物,慌乱间便逃得不知所踪。剩下的,勇敢的人,他们借着出色的能力很快就击退了狂躁的流浪体。

“主教……”有人试图去唤回他的心智。

“没用的。”

你后退两步,倚在墙边缓缓闭上了眼睛。随着一声嘶吼,滚烫的液体甚至飞溅到了你的脸上,一声沉闷落地,你再睁眼时看到的是他残缺不全的身体。

“他本来就是那样的怪物。”

没有人再去进行所谓的教化,在危险来临之际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厮杀。惊天的怒吼越过高墙,一只怪物冲过防守来到街上。石板碎裂,屋舍坍塌,惊恐的人群不知为何这样的怪物会突然出现在街角。他们寄希望于教堂,向往常一样祈求神明的庇护,众人人纷纷抬眼,落入黑珠的却是一片火红的海洋。

光从天幕落下,皎洁、迅速,一位银发青年将剑插进入它的胸口。恸哭,令大地颤抖。未曾经历过流浪体灾的人们终于意识到,拯救他们的从来不是所谓的神祇,而是像他们一样有着凡胎肉体的人类。

“魔女……在笑!!!”

绯色的风扬起衣角,沈星回抬起眼,他站在人群中和他们一同眺望远方。

金色在不觉间跃出云霞,潋滟的浮光落在空中好似一副画。乌黑的绸缎飞舞着,他自很久前便开始细心地打理它。火红的长裙被风勾勒成玫瑰的形状,白鸽们翩飞着萦绕在她身旁。女人歪着头,于暮色中笑着,她的眼中仿佛倒映着一个人——那是他的爱人在赞许他。

“所以,你的计划呢?”

躺在床上,肩并着肩,人形烛台突然翻身过来将你拉到身前。赤裸的皮肤紧紧相贴,你皱眉嘟囔着热不愿睁眼。好不容易抽出手重重地推搡了他一下,可他却仍抱着你,甚至为了探出计划在你耳旁温软语。睁开眼,一张好看的脸出现在面前。你气愤地伸手捏了捏他脸颊的肉,心中暗骂到怎么会有人刚经历过一番云雨就迫不及待地提审“犯人”。

“可以告诉我吗?”

或许是察觉到了你的不满,沈星回的态度变得更柔和了起来。蓝色的玻璃珠看起来又大又圆,他抬眼望你的一瞬,清澈似乎又被晕染几分。他握住你即将收回的手,从手心吻上手背,又从手背吻向指尖。他把你的手指含在嘴里,齿尖轻咬,一股微微的疼痛从后脊窜上颈间。他用的明明是请求的语气,可眼神却仿佛从未设想你会拒绝。

“你都是这样提审犯人的吗?”

抽回手,心在作响,你感觉到那双手又放在了你的腰上。你庆幸自己还受得了他的“美男计”,否则在这样的攻势下迟早得缴械投降。你偏过头,不去看他,本是打算严防死守的……却不想还是着了他的道。他凑近你,一股灼热的气息落在脸庞。恍惚间,你好像看到了一抹上扬的嘴角。

“那要看犯人——”

他顿了顿,随后就听到故意压被低声音在你耳旁响起。

“是谁了。”

他笑了,笑的狡黠,笑的明亮。你没办法拒绝这样的沈星回,只能捧着他的脑袋狠狠亲上一口后又把他塞回被子里。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

被子里似乎传来了委屈的声音。

“因为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红着脸,把他紧紧按在原地。

夏日的太阳总是攀升的早,沈星回昨日没从你口中得到答案今日就一定要知道。他拉开窗帘,刺眼的光落入屋角,你皱皱眉,迅速拉起被子蒙在头上。柔软的床铺好像凹陷下去,意识还没完全消散就感到整个人和被子一起被扛了起来,鼻尖传来一股湿润的苔藓的味道,紧接着“哗啦——”一声,你被强制起床。

“沈星回!!!”

你大叫着,几乎整条街都能听到。

遇上强硬的银豹,瞌睡虫看来是全部逃跑。你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他“玩弄”你及腰的发梢。沈星回的手指没入你的发,乌黑、轻盈,那是他精心养护的,到如今竟变得这般长。他拿起一缕擦拭着,等全部都干得差不多后又把花油抹在你的发上。沁人的花香从身上溢出,可能不止是花香,还有别的甜蜜的味道。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绕到椅子侧面,蹲下来。一双眼睛垂下后又偷偷看你一眼,他小心翼翼拉起你的手,指尖有意无意在你的掌心摩挲着。沈星回现在惯会哄人,你为了防止自己再次上当,迅速抽回手把耳朵堵了起来。

听不见——我不听不见——

沈星回站起。你看见他的嘴唇张张合合了几次,但由于你把耳朵捂得很紧,所以愣是没有一个音符漏进耳里。你疑惑的皱起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猜测他那双拉得狭长的眼睛准是在计划些别的。盯着他的唇角,你企图读出些信息。可你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破译那串“密码”,蓝色的眼睛便率先向你凑近。

【不拒绝,我就吻你了。】

犯规……

哪有人趁着别人听不见提出这种请求?

一枚缱绻的吻带着淡淡的香包裹着你,舌尖与心尖同时绽开蜜一般的甜。玫瑰的味道散在空中,不仅是你的发梢还在他的手掌。窗外的太阳许是又大了些,醉人的香气渐渐盈满整个卧房。

沈星回的爱总是很神奇。它有时是温热的触感,牵手时,拥抱时,明明是相近的体温你却总觉得他比你更温暖;它有时是令人心安的视线,无论你有没有在看他,回神的时候你与那双蓝色的眼睛总能不约而同的撞上;它有时化作沁人的芬芳,因为你喜欢拿花油养头发,所以弄得沈星回也总是沾上各种花香;甜言蜜语自不必说,你也不知道他是从那些书里学来的,即便没有什么肉麻的话,听起来却也很对你的味道;胃似乎早早被他套牢,从你接受他的第一顿投喂开始体重就增加不少。爱意如果不能通过触觉传达那便还有听觉,即便听觉被阻挡了还有视觉,如果视觉也不行的话就用嗅觉吧,总归还剩下味觉可行。

就这样,沈星回的爱将无孔不入的你瓦解,涓涓细流最终将你这块顽石打磨得晶莹透亮。你喜欢他,喜欢被水包围,你能感觉到日渐干瘪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饱满。望向窗外,惊觉天空澄澈得没有一丝云彩。它原本就是那么蓝吗?在你的记忆里外面好像一直都是灰扑扑的,可现在,它竟像沈星回的眼睛。

你是为什么而活?

每当迷茫的时候,脑海中总会出现一句话。千百次了,从前的你或许会说是为了洗掉身上的罪恶,你是为他人而活。不仅是他们,甚至连你也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无论是神还是魔,你一直都在被动地接受所要扮演的角色,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你的想法,在乎你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或许你会想要开一家面包店,伴随着清晨,奶香味引得门口络绎不绝;或许你会想要当一个旅者,去往菲罗斯每一个充满故事的大街小巷;或许你会想要开一所学校,因为知识是必备的,只有“明辨是非”后才不会轻易被人牵着走;又或许你会碰到一个特别的人,像沈星回一样,你们搬到一个僻静的小镇,平凡却又幸福过完一生。可没有人问过你,你的无数可能就那样被他们扼杀了。

只有他。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他问。

你想要勇敢一次,为自己而活。

“你把书柜的第四层抽屉打开。”

沈星回照做,从里面取出一叠纸。那些纸皱皱巴巴,明明是白色,却深浅不一。他拿起最上面的一页,那张纸脆的可怜,之前似乎是有水泼上去了,四方的一角卷起了边。他来回看着,正反却没有任何字迹。

“我有写东西的。”

你笑着,像是给他出的考题。

沈星回抬手,将光凝在指尖。他在那张泛黄的书页上滑动,很快黑色的图案显现在了眼前。那是一张教堂的平面图,下方甚至还画了简易的剖面。他看见许多批注,哪里是禁闭室、哪里是休息处,有的地方甚至还写了那里的饭菜很难吃再也不要“被抓住”。他仿佛想起了与你的初遇,你那时好像也这么说。你尴尬的从他手里抽走那张纸,清了清嗓子,点了点红色的标记处。

“这里。”

沈星回凑过来,他的影子落在纸上,手也不自觉触碰上那个红色的地方。

“很久以前,我发现流浪体的数量只多不少,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教廷找到了新的准化方法。”你拉着他到床边坐下。“你有没有发现,除了王都和其他几个重要的城市,流浪体基本只出现在有教堂的城镇里。我无法知晓到底是因为先有教堂才有的流浪体,还是因为有流浪体他们才在那里设立里的教堂,所以我决定亲自走访每一个地方。”

“后来我发现,不是所有的城镇都是他们的目标。那些较为重要的城市不适合作为试验场,因为人多眼杂,很容易出现纰漏。而那些过于偏远的村镇,邻里大部分熟识,他们有较为深厚的人际关系,若有人因为转化而突然失踪很容易会遭到怀疑。”

“所以,他们就把地点选在了规模不大,但人员庞杂的地方。因为这样即便出了什么事情,损失也不会太大。鱼龙混杂的话,哪怕突然消失几个人,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教会身上。”

沈星回从你手里抽回那张纸,他皱着眉,看着每一个你以身犯险做下的标记。

“那时也是那样吗。”

他的眸子沉了又沉,那是一场凄美至极的初遇,即便已经过了十年对沈星回来说仍记忆犹新。一些繁琐的细节渐渐淡出他的脑海,他所能记下的也只有一些冲击唤醒的感官。巨大的银月、浩瀚的星海,空气中弥漫着他习以为常的血腥。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被囚在那里,她看起来“快”要死了,事实上也已经死了。

“你既然能解开……为什么不走呢?”

他记得曾问过你。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还有事没办成,等办好我就走了。”

原来从那时起,或者说从更早起你就已经在收集他们犯罪的证据。他怎么会觉得你是有勇无谋呢?说起来你可是狡诈的魔女,当心思缜密。

“也不是每次都会被抓住啦。”

你转身抱住他,知道他又在为你鸣不平。你的沈星回永远都是这样,把你的感受排第一。如果……你们能再早点相遇就好了,或许这样你就不用一意孤行,次次将自己置于险境。

“那个教堂有点特殊……你知道的,我在那里并不能完全发挥实力。”

你揉揉他的脑袋,见他还是不说话又凑过去亲他。一下不够,就再来一下,总归哄的人肯理你后才又靠进他的怀里。

“我保证不会乱来的,好吗?”

沈星回叹了口气,他又拿起剩下的纸将图刻进脑里。

“你是打算趁着他们都在王都,将这些手稿分发到各地吗?”

“聪明。”

“不过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会信你?”

在沈星回看来,这是一步险棋。

“我不确定。”

你看着那些你用“命”换来的图纸,指尖一抬,金色的样图纷纷浮现在空气里。

“我能做的只有为他们种下怀疑的种子,至于这颗种子最后是长成参天大树还是被淹死在泥地……那就与我无关了。”

想要瓦解教廷,就要摧毁信仰。

你给世人的是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是继续信奉那愚蠢的教义,还是追求即将大白的真相?历史从来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大多数人选择的结果。即便这一次人们依旧选择相信教廷,那你也算努力过了。

“我以为……”

“你以为我真的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你笑了笑,佯装害怕。

“那样好痛的,我才不要!!”

沉闷的氛围归于平静。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那天的清晨很安静,你们能听见枝头小鸟雀跃的声音。他倾身吻你,将唇落在你的眉心。

“那我呢,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

钟声,第六次敲响。

火红的玫瑰当着众人的面一跃而下。天空,离她越来越远,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急速赶往她的身边。在场的许多人仓皇的捂住了双眼,一些胆大的却见证了菲罗斯前所未有的“神圣”时刻。

魔女死了,是那个银发青年杀了她。

她的胸口被一把发着光的利刃洞穿,流出的血如同蛛网一般遍布整个大地。她躺在他的怀里,了无生气,苍白的脸颊与瘦弱的身体让人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十恶不赦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她看起来普通至极,就像一位平凡的少女,只是因为一场意外才迫不得已被波及。

沈星回抱起你,他避开人群消失在黄昏里。

人们沉寂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并没有人注意到魔女和“杀了”她的英雄去了哪里。

你说,如果教廷崩塌了,人们最害怕的会是谁呢?

一抹微笑浮现在他的眼前。

你说你最信任他,可你明明也保证不会乱来的。

“我要你——”

你的声音回荡在他脑海里,即便他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相信你。如果魔女不“除”,你就得依然活在追逐里,只有让他们亲眼见证魔女的“陨落”,人们才能安心自在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杀了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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