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雅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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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纪魔女17.神的孩子

14

这是我们分开的第四年又八个月,自从我“接受”了神父这个身份后就一直在找她。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她为何说“不是所有的传说都是假的。”

菲罗斯的流浪体灾愈发严重了,跟着那些怪物,我总能发现她的踪迹。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人们相信教廷,信仰供奉在长厅中的女神雕像。他们甚至将我视作神明的化身,编造出一些让人觉得好笑的故事。

他们向来如此。

可我……

真的是“神的孩子”吗?

——————–

长钟敲响,暮色如歌,暖调的余晖将云霞淬炼成金黄。教堂远处连绵的山涧留有浮光,泛白的边际还弥留有淡薄的浅黄。逆光的群山如同白纸上湮开的黑墨,三点、两点,书写在朦胧的雾上。

炙热的风吹起衣角,未散去温度的热浪拍打在脸庞,小孩牵着妇人的手,高兴的漫步在回家的路上。一声巨响,人们齐刷刷望向远处眺望,只见东方浓烈的黑烟袅袅——它将绚烂的天空弄得一团糟。尖叫、啼哭、止不住的奔跑。

六月的天变得很快,转眼浮云换上黑裳。

吃人的怪物来了,周遭的一切在一声声咆哮中地动山摇。恐惧激发了求生的欲望,没有人还顾得上形象,他们大喊大叫地推搡着,丝毫没有方才欣赏夕阳的美好。小孩在人群中哇哇大哭,她被撞到倒在地,母亲也不知去了何方。她吓坏了,第一次见那样的怪物,一个挥手就破坏了街巷的一角。

那怪物有数人高,细看之下与人体的构造也颇为相似。体表被坚硬的外壳包裹,深蓝与紫色相间的结晶像是开在它身上的花。它抬起头,“咔哒…咔哒…”扭着脖子向四处张望,晦暗的眼里闪烁着幽蓝的光。

流浪体,令整个星球陷入恐惧的怪物,也是拥护传说中魔女的眷属。

孩童仍在哭闹,蓝紫色的怪物似乎注意到了这个被落下的小人。它向前迈进一步,脚下的灰石碎了,古老的街道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蜻蜓低飞令人窒息的影子被拉的老长,一张漆黑的网将她罩住,死亡笼在上方。

躲在街巷的大人们开始为这个无辜的生命祈祷,她还那么小,就要死在怪物的爪下。一些胆小的人开始别过头去,他们已经能预见一抹鲜红侵染在石街上。滴滴鲜血沿着碎裂的石缝下渗,过不了多久惨烈的景象就会被雨水冲刷得什么也不剩。没有人会指责他们见死不救,毕竟面对那样的怪物,普通人几乎螳臂当车。

今晚镇上会少一个孩子,与此同时,会多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一声嘶叫响彻天空,剧烈的撞击声令所有人闭上了眼。鲜血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强烈刺激、沁入肺腑。胆大的人睁开一只眼,余光里映射出沾染了红黑的石墙,他们不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只能合起手,为那个可怜的孩子送上真挚的祈祷。稚嫩的哭声打破了沉重的现场,人们惊奇的抬起眼,发现那蓝紫色的怪物已倒在地上。银发黑衣的青年站在中央,他手持一把泛着的光的利刃,明明透着暖黄的光却散发丝丝凄凉。

“是神父!教廷派人来救我们了!!”

不知是谁在高喊,四面八方的人群一拥而上。青年疾手快地将地上的孩子捞起,他小心翼翼托着她,避免二次受伤。

青年生的俊朗极了,银发、蓝眸,会用光。因为独特的外貌和与众不同的能力,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认为他“该”是神的化身。事实上从他表现出超越常人的潜质时,教廷就已经准备为他量身打造一个“剧本”。

经过百年交叠,教廷与王室早已分庭抗礼,他们享受国民的拥护甚至有着与王室同等的待遇。然而近几十年内不断频发的流浪体灾使教廷的权威逐渐下滑,他们不得不接受王室的指责,甚至连每年的预算也被克扣。现任教皇决不允许如此辉煌的时代在自己手中完结,他开始大量搜罗异能者,甚至是那些还未觉醒能力的孩子。顺利的话,由教廷来统治整个星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星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的,他的出现几乎立马改变了整个格局。

“他是神的孩子。”教廷是这么对外宣称的。

一时间,人人都知道教廷迎来了一个会用“光”的孩子,不仅如此,他还有着独特的外貌与沉静的性子。在大多数人眼里,光永远是圣洁的,那是无限接近于神的存在。神可以是任何东西,存在于天地之间,神之一物本就是人们在面对困苦时生出的心灵慰藉。可对于菲罗斯这颗常年“灾害”频发的星球来说,人自身的力量远远不足以与那样的怪物抗衡,此时“神”这一寄托对于民众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在漫长的岁月里,几乎从未有人成为“神”的化身。那样的能力不要说是为他们驱赶流浪体了,就算只是存在,也足以令整颗星球为之盲从。

他们说上天赐予他与众不同的外貌,就是让想让他更容易进入人们的视野。十三岁的沈星回觉得好笑,几个月前他还因为容貌在另一个教会遭到毒打,现在竟然对他说这副容貌是神的“恩赐”?不仅如此,他们还给他的经历增添了许多“色彩”。既然往昔的一些“错误”已经发生,修改不掉,那便只能“涂抹”。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毕竟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他们最在乎的是如何重塑教廷的威信,让人信服,永远做他们最忠实的信徒。

他没有父母,那便是神“生”下的他;他以前遭受“虐待”,那便是神对他的考验;他曾经离开教会,可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那是因为他觉醒了“神力”,知道自己属于哪里……到最后,连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都带上了谄媚,他们厚颜无耻地为自己往昔的罪恶辩解,说那是神下达的指令,他们不得不遵从。

这实在是叫人恶心。

所以沈星回从头到尾都不喜欢这里。

到了十八岁那一年,教廷是肯定要留下他的,比起去某个不知名的乡野做管理员,显然能将教廷的威名传送到更远地方的神父一职更适合他。可变故,也在这一年发生了。

沈星回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即便小兽有时露出一些犬牙,但那都被认为无伤大雅。教廷在他来后就展开了调查,除了悲惨的身世外和遭遇外,几个月前同他一起消失的女人也引起了注意。或许是怕上面责罚,又或许是怕扰乱教廷的计划,那时的地方教会隐去了女人的“特殊”,所以没有人会把她与传闻中的魔女联系到一起。毕竟,若是爆出“神的孩子”曾被魔女“掳走”的话,那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偶”,不就是个笑话?

谁都没想到,在庆典前之前会出现一个那样的女人。那女人看起来比沈星回大不了几岁,即便他有意不让消息走漏,可进城时引起的骚动却还是传入了主教的耳里。

在此之前,沈星回一直扮演着“神使”的角色。他善良、沉稳,那副对一些都淡然处之的态度使他看起来更像是漠视一切的神的化身。神性,是需要维护的。为此,教廷特意吩咐所有人与他保持距离,他们需要淬炼他的意志,让他秉持一颗“孤独”的心。所以,不是沈星回本身不愿意结交朋友,而是那些人被下令不许靠近他。当然,除了某个极不听话的家伙外。

那个女人的出现使他们心生警觉。他们从没有见过他对谁那露出那样的情绪,“神”应该是平等的,或者说是“冷漠”的,对某个个体过多的关注与情绪是不需要的。他应该做到万物平等,而不是只做一个人的“神”,这有损“神使”的权威,更何况“迷恋”一个女人。本来以为长出的牙齿拔掉就好了,可那个女人的出现却让原本白色的纸张多了些不需要的色彩。就像是精心雕刻的神像被毁坏了一样,教廷绝不会允许那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那个女人,必须除掉。

沿着线索,五年前的真相很快就浮出水面。到底是谁带他逃跑,又是谁……会那些捉弄人的光影游戏。

这下倒好,一石二鸟。

教廷隐约有个猜想,可毕竟没有人知道魔女不死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时的他们只是将她关了起来,狠狠折磨。他们并没有见到她咽气,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她从死亡的边缘踱步回来。没有人知道魔女的底细,也没有人确信她还有没有后手。

计划实施的那一天,他们几乎将所有顶尖的高手都派出去了。即便知道贝佳妍无辜,可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在广场上动手。一点微小的牺牲算不了什么,更何况如果真的能诈出传闻中的魔女,那那个女人也算是死得其所。如果她用能力躲开,周边埋伏的人会立刻制住她;如果她只是普通人,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

最终,女人在广场上失血过多而死,潜伏在人群中的教徒确认了她的死亡。没有脉搏、没有呼吸,她就像碎掉的花一样,再也无法重新绽放。

不是,就好……

隔天,沈星回表现出的哀痛不似作假,他似乎恢复了往昔的模样。主教假模假样的表达了对他的关心,可沈星回却在他眼里看见了藏不住的笑。如果说,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他与众不同的力量。可既然如此,那那个女人又为什么会被打上魔女的标签?

“快!孩子,说谢谢哥哥。”

迟来的妇人痛哭流涕,她接过自己的孩子向这位年轻的神父道谢。那孩子像是吓坏了,哆嗦着没有开口直往妇人怀里钻。沈星回倒也不介意,只是温柔的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

胸前的项链发出微弱的光,孩子觉得新奇,立马停止了哭闹。直到这时妇人才注意到,面前的青年没有佩戴象征身份的十字。那一贯是教徒的标识,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取而代之的一颗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星星,妇人看不出它的材质,但常年擦拭的痕迹即便没有光也让它闪闪发亮。

“您的十字呢?”妇人开口道。

沈星回朝她笑笑,将胸前的项链放回衣服里侧。

“那不是我的信仰。”

雨,说落就落,潮湿的空气里漫上一股铁锈的味道。战场还未清扫,冰凉的雨滴落到身上,闲谈的人们逐渐散去,即便妇人还想问些什么,顾及到天气也只好先带孩子回到家里。

小家伙似乎困极,上下眼皮不一会儿就贴在了一起。孩子的意志力总归薄弱些,在经历了那样的一场惊吓后,早该在母亲的怀抱中寻些安慰。母亲是个称职的母亲,她轻拍着孩子的背,哼着轻柔的安眠曲。

女孩似乎又梦见了当时的情景。

一束光落在了她的面前,那个怪物几乎应声倒下。她并非是个不懂礼貌的小丫头,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向那个哥哥道谢。因为那束光的身后……

——分明是个长发飘飘的姐姐。

“不是哥哥……”她在睡梦中嘟囔,母亲却只当她做了噩梦,柔声哄了几句。

她记得那个姐姐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竖起食指放在了嘴前。她不太记得姐姐的样子,但她记得姐姐的胸前有一个发着光的月亮项链。那个项链看起来和那个哥哥的好像,不过她还来不及问就被母亲拍着进入了梦里。

沈星回目送两人离开,蓝色的玻璃珠转了又转,视线却透过她们牢牢锁定了远方攒动的人影。心跳渐近,胸口的光似乎更亮了些。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兴奋”的情绪了,如此强烈的情感似乎唤醒了他身体里原本沉睡的情绪。那些停留在四年又八个月前的记忆卷土重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告诉他——

他找到她了。

眸光微亮,青年抿嘴笑笑。他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现在还不准备将她堵现场。他不想有一丁点意外,何况他早已为她准备了一张织好的网。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他势在必得的猎物,长达数年的追赶游戏终于快要落下帷幕。他等得起,不差这几天。他要亲手抓住她这只狡猾的狐狸,然后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回到教会时已经是后半夜。从成为神父的那一天起,沈星回就马不停蹄出城寻找她的踪迹。他跟随传闻去到每一个流浪体频发的乡镇里,觉得累了,就去那个他们相遇教堂里。尽管那里曾有些不好的回忆,可现在的负责人换了后也对他毕恭毕敬。毕竟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沈星回凭借出人的身手和原本的能力很快就获得了超高的“人气”。与他们预想的一样,他成功散播了教廷的威名。

今夜,他又来到了拉丁十字的长厅。中央的女神雕像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如往昔。那些岁月化作一把把刻刀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原本光滑的身体变得粗粝,精致的面孔逐渐看不清神情。她低头含笑,眉眼间似乎有他熟悉的影子。她明明认真地倾听着每一个虔诚信徒的愿望,沈星回却想不明白她为何唯独不愿意“搭理”自己。

在菲罗斯,几乎所有的教堂都供奉着神女。可奇怪的是,除了沈星回之前偶然在中央教堂的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一本外,没有一本书记录了她的事迹……

这不应该。

按照教廷那帮人改写故事的本事,这本该是菲罗斯的另一个传说,当与魔女齐名。

沈星回没有带灯,昏暗的教堂仅靠月光照明。晦涩的月光从玫瑰花窗落到女神的身上,即便她变得有些斑驳,可披上多彩的外衣后,却仍让人难以移开目光。沈星回靠在椅背上,他抬头望着那尊神圣的雕像,眼中却逐渐染上不可诉说的欲望。

一声声叹息在无人的教堂回响,夜很安静,却不会有人听到。汗水沿着他的额发滑落,即便到了晚上,夏季的后半夜却也足够让人热到身心发烫。他眯起眼,蓝色变得迷离。他的嘴里逐渐发出些急促又沉闷的声音,伴随着手上的动作,一声叹谓后,白浊吐在手心。

他疯了!!!

任谁见了都会这样说。

他怎么可以玷污圣洁的神像?

可沈星回才不管!!!

他擦擦手,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抬起头,又一次盯着那尊不会回应他的雕像。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在他知晓所有的真相后,他就常以这样的方式来慰藉自己。

她为什么不说呢?

她要怎样说……

说神不是神?说魔不是魔?

她大概觉得没有人会相信魔女的话吧……

沈星回笑了笑,他在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他也在嘲笑所有人,竟被教廷玩弄于鼓掌。

银发青年迎着月光走出教堂,胸前的星星似乎又亮了亮。他小心翼翼将它攒在手掌,飘向远方的思绪才微微晃了晃。离披露真相的那天不远了。届时,他倒要看看,当那些人知道自己一直供奉的神是谁时……

——到底谁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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