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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萝

123
当你和沈星回被指婚……

1

月光透过红色薄纱,风微微穿堂过,带起床铃,晃起婚房内殷红桌布上布满的烛火,窗棂上贴着侍女新剪的“囍”字,屋内漫着酒香和新娘身上香甜的果香。

红烛摇曳,杯酒飘香,红纱轻扬,檀木制成的婚床上坐着即将出嫁的新娘。

“听说公子这次娶的是南城一户普通人家的姑娘,今天来的时候就带着那么一点嫁妆,一看就是个家里条件不好,又爹不疼娘不爱的,家里急着把她嫁出去,好从夫家拿到点好处。”

“但是她爹娘还真是找错人了,之前那几个大婚当天被退婚的不比这位身世好啊?那公子不还是看不上?这位恐怕下场比她们还要惨。”

“唉,也是个苦命的姑娘,谁让她爹娘偏偏就看中沈公子了呢。”

……

婚房门外,经过侍女的低声交谈顺着夜晚刺骨的冷风吹进你的耳朵,你微垂了眉眼,薄削的肩膀被寒气冻地轻轻颤了颤。

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新郎还没有来。

 

沈氏镖局有一个独子,名星回,家里老来得子,上上下下都视他如珍宝。前些时日沈家家主押送信镖时中伤,之后便久卧不起,于是唤沈星回到床边嘱托并将镖头的身份移交给他,还有他最关心的终身大事。

沈星回不语,只是跪坐在父亲的床边,沉默地低垂着头。

不过多久,沈父就物色了一个河东柳氏的小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是从小就备受宠爱,各种珠宝首饰从来不缺,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沈父以为婚事已成定局,却未料到在大婚夜当天,沈星回一夜都未出现。柳家小姐哪里受过这种被逃婚的委屈,第二天就穿着还未脱下的大红婚服从沈家离开了。

以为是沈星回不喜欢,于是沈父又相媒了北芜羌氏、江城苏氏、鸢西何氏的女儿,结果都是“沈星回逃婚”。这些被逃婚的大家理所当然地和沈氏割席断交。

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沈父稳妥地选择了城北街边卖鱼翁的女儿,也就是你。去年给宫里押送粮镖的时候右腿不幸被毒蛇咬伤,是你的父亲下山卖鱼时相救于他,自此便相结识。

这次听闻沈家要迎娶你作为沈家独子的妻,拿白银万两作为彩礼,爹娘并未问询你的想法便擅自应下将你许配给沈家,你反抗却被母亲掌了嘴,声称你不为家里和弟弟作考虑,只想着自己那点男女之事。

也罢,你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将你许配给有钱人家拿到高价彩礼。你不再挣扎,只是想着嫁出去了就不用再过没有人疼没有人爱的日子了,或许沈家公子会对你好呢,或许他会在意你的感受呢,或许他能够爱你呢。

可是看着已经燃了一半的红烛,你要嫁的人还没来。

应该不会有机会被爱了吧,你的出身又不好,如果被逃婚了的话以后不会有人想娶你了吧。

你绞着手指,眼眶已然发酸。

“吱嘎”一声响,门好像开了,屋外的寒气吹到你身上,你轻唤你的通房丫鬟,让她帮你关门。

话音落下,门就被关上了。你微微动了动已然泛酸的腰,又规规矩矩地坐好。

但是通房丫鬟好像没走?你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落在你的面前,停住。

“柳竹,你先出去吧,等下沈公子来了会显得我们没有规矩,对你也不好。”

没有人回答,你正疑惑着柳竹怎么不应你,罩住你头的盖头就被掀了起来。

意识到来人是谁,你的心脏兀地滞了一下,担心着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听到,被听到了会不会被休掉。

你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站着的男人。

银色的头发在暖红的烛光里呈现出淡淡的暖黄色,蓝色的眸子似夜空一样深远辽阔,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让你看入了神。

他就站在你面前,右手捏着刚才掀下的红盖头,也一瞬不眨地望着你的眼。他看着你通红的眼眶,瞳孔微微扩大。

他在你身边坐下,轻叹了口气,没有看你,只是沉声说着。

“你我都是迫于家中安排,不得不成婚,但你若是不介意我长期都要在外押送镖码,很少日子才能回家,那就留下吧。”

说完不等你回答,他就要起身。

你抓住他的衣袖,仰着头看他,急切地和他保证。

“我会浣洗衣服会生火做饭,我比不过那些名门望族的小姐,琴棋书画都不会,但我嫁给了你,就会心属于你,一心一意向你,不会旁生枝桠,你若想让我做些什么,我都可以做,不会的我也可以学……所以,你不要休了我……”

女人抓着自己的衣袖,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盯着自己,沈星回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捏紧了拳,又松开,舒出一口气,轻笑着应你。

“我不走,我去拿床被子,屋里太冷,你会着凉。”

 

2

沈星回抱着一床玄青色的丝绸被从厢房里走出来,动作轻柔地将被子放在床脚处,微微扬起眼尾,那双蓝色玛瑙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你。

“早些休息,今天累了很久吧,怪我让你等了那么久。明日晌午我带你去拜访我的父母,进食完后带你去附近逛逛,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后天陪你回门。”

他温温柔柔的笑晃了你的眼,你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你们还有很多新婚之夜的仪式没完成,你脑子一顿唤了他。

“沈公子,你还没有坐帐,我们也还没有敬茶、喝交杯酒,还有结发之礼,还有圆房,这些不做就不算礼成的……”

你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低到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耳垂似要滴出血,脸也涨得像红果。

沈星回看着面前的女人羞得就要埋下头的模样,手指抵住下唇掩住了就要遮不住的笑。

他蹲下在你身前,用同样轻柔的声音唤你的名字。

“我不在意这些,只要你嫁给我了,你我同进了这间婚房,你心甘,我也情愿,那我们就是夫妻。至于坐帐……”

说到这里,沈星回顿了顿,轻叹了口气。

“完全就是荒谬又无聊的事,我们夫妻两人地位平等,共同处事,谈不上谁比谁高贵,而未来的一家之主,我也不感兴趣。但若是你想当的话,那我十分之乐意。”

短促的笑同他的鼻息一同舒出,他伸出手轻握住你冰凉的指尖,继续道。

“这些对我来说是些根本不具有任何效力的仪式,但你若想的话,我可以陪你做,毕竟这也是你的新婚之夜,是你的出嫁之日,你嫁给了我,我不能让你受委屈,是不是?”

你抬头对视上沈星回认真又含着笑意的眼神,眼眶又开始不争气地泛酸。

沈星回就这么看着你的眼睫微微颤抖,随后眼眶泛红,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了握住你手指的手背。

……

其实今晚并不是他第一次见你。去年冬至,他因随父亲给朝廷押送银镖外出未能留家过节,路过一片浅水滩,父亲招呼押送大队停下歇脚。

当时你和父亲就在那片浅水滩附近为家里生火捡拾树枝和枯草。沈星回起初并未注意你们的存在,直到沈父上前和你的父亲交谈,他才注意到你们。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天,冷风刺骨寒人,而你只穿着一件算不上厚的小袄,冻的鼻尖和脸蛋通红。见父亲转头和人说话,才抬手往手里哈了口气,捂了捂被冻红的脸。

沈星回看着你的举动,不自觉地拧紧了眉,莫名地心疼那个小心翼翼给自己取暖的女人。那日从浅水滩继续赶路的途中,他时不时地会想起你让人心疼的细小举动。本以为只是自己善心大发,同情怜惜处境不好的人而已。

直到前些时日父亲要给自己相媒,他第一反应是想起那个在浅水滩边遇到的女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意她,喜欢她。

住积满了灰的一间房毫无防备地走进了一个人,她没说一句话,只是从这里经过,他就为她敞开了门,又打开窗通了风。

本来自己对婚姻的看法就是和谁一起都可以,无所谓喜不喜欢。但前些时日父亲为自己相媒了那么多自己却只想逃掉,他才意识到要和在意的人成婚,要和心仪的人结发,要和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所以在父亲告诉他今晚嫁过来的是南城城北卖鱼翁的女儿时,他的周身似要迸出无数光点,喜悦,期待,不可思议。

他今日待在府里并未外出,早早就换好了婚服等待着迎娶你,等待你嫁与他。却又在吉时犹豫了,万一你不喜欢他呢,万一你不想嫁呢,万一你已心有所属呢。

耽误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门外的闲言碎语进了他的耳朵,他才起身理了理大红的婚服,踏出了门。前几个要嫁进门的女人他不在乎,但他不想你成为谈资,因为他只偏心你。

赌一把吧,如果打开那扇大囍之门看到的是你抗拒的神情,那他就尊重你,给你自由,自己以后也将封心锁爱,不再娶妻。

所以今晚从进门开始,他一直都在克制,一直都在假装平静地给你足够多的尊重,他不想你走,不想你被他的热情吓走。

……

感受到你的泪珠在他手背上留下的温热的触感,他的手掌朝你的方向又挪了几寸,整只覆盖在你的手背上,另一只手伸出擦掉你泪珠划过留下的遗痕。

“别哭,腮红花掉了,小心妆粉吃进嘴里引起腹痛,三更天还要顶着寒气起夜。”

你被他的话逗笑,眼角弯弯地看他。

看见你露出笑容,他也勾起了唇角,笑意从唇间溢出,手掌安抚般地握了握你的手,站起身。

“洗漱休息吧,今晚我睡在这里,哪也不去。”

……

洗漱过后,你和沈星回并排躺到床上,你睡在靠墙的里侧,沈星回睡在靠门的外侧。

他把刚才抱出的被子压在你身上,替你掖好被角,把被子盖得严丝合缝。

好暖和,身子暖,心也暖,他在照顾你。

你们两个就这么躺在床上,谁也不比谁自然,一个比一个僵硬,像躺棺材一样平躺在到处是大喜红色的床上。

你紧张是因为沈星回刚才并没有正面回应圆房的事,所以你一直在担心如果今晚同房的话会不会太僵硬太没经验。

但是沈星回一直没提,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于是你主动开口,侧了半边身子,小心翼翼地询问枕边人。

“沈公子,今晚还要圆房吗?”

沈星回身子猛地一顿,匀了匀呼吸,依旧用温柔的似能掐出水的声音回应你。

“不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等我们实践,我们以后慢慢磨合。”

你红着脸“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沈星回叮嘱过你早睡,便翻过了身,背对着你。

“嘶——”

沈星回长吸一口气,迅速地坐起了身,一只手揉着腰侧。

看他疼到皱眉的样子,你也担心地坐了起来,询问他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搁到了。”

沈星回边说边摸索着床。

你也伸手同他一起寻找那个“罪魁祸首”。

你在他躺下时腰部的位置摸到了一颗滚圆之物,你拿起,递到沈星回面前,展开掌心给他看。

“是桂圆,撒帐时扔的,刚才没有清理干净,怪我。”

你垂着头,下意识地道歉,或许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你一点小事做不好就要向别人低头认错。

可沈星回却挥了挥手,接过你手里的桂圆,手指一捏,剥开了桂圆壳,桂圆肉被食指和拇指捏着往嘴里送。

“无碍,它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报应是指被他吃进肚子吗?他奇怪的逻辑把你逗笑。

看见你笑,他也跟着笑。就在你沉浸在此刻轻松又欢快的氛围时,忽然听到某处传来“咕噜”的一声,你抬眼看向沈星回。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含糊地嚅嗫着。

“这个有点开胃,饿了……”

他的眼神好是委屈。

“那我给沈公子煮一碗面?”

你说着就要掀起被子起身,他却拉住了你的手。

“我唤属下传厨房送些吃食过来,你不必动手。”

沈星回轻轻掀起被子下床,生怕凉风灌入被窝,冻着了你。

他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袍下了床,披了个外衣就出了门。

……

没过多久,厨房就送吃食过来了,有银耳莲子羹,清蒸鲢鱼,粉蒸狮子头,爆炒鸭舌,还有三碗米饭。

你看着这些食物惊讶地睁圆了眼,看看这一桌的饭菜又看看坐在餐桌旁准备用餐的沈星回,没有表现的过于明显。

但他依旧察觉到了你的小动作,委屈巴巴地开口。

“我的饭量比较大,你不要害怕。”

你敛了敛表情,正欲说些什么,沈星回就起身走到你身边,轻轻拉住了你的手腕,把你带到了餐桌边。

他低笑着。

“一起吃点,这些我一个人吃不完。”

你立马回拒。

“沈公子,万万不可,新婚之夜新娘是不能进食的,这是大忌,恕我不能陪您一同享用。”

沈星回刚拿起筷子的手指在听到你的话后拢紧了些,眼神并未看向你,只是语气淡淡地唤你的名字。

“不必和我讲这些礼节,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在乎这些。”

他顿了顿,捋了捋衣袖,又将筷子放下,转过头眼神认真地看向你。

“还有,以后不必唤我沈公子,我们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唤我名字就好。”

你咬住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知道了,沈……”

果然还是叫不出口他的名字。

他看着你再次泛红的脸颊,失笑着说。

“那不然,就唤我夫君。”

你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火速升温,于是只愣愣地回了一个“哦”。

沈星回笑着拉你坐下,捏起筷子递到你手心,一碗米饭摆到你面前。

多久没和人一起共同用餐了呢?未出嫁的那些年,都是自己做好饭端上桌便默默到一边去,等爹娘和弟弟用完才能上桌,你家并不是女人不能上桌吃饭,而是你不能。

恍惚地想着曾经那些不堪又令人戚戚的旧事,你微微愣神。直到沈星回夹了一整个狮子头放到你碗里,你才回过神来。

都过去了,那些破旧不堪的往事已成过往云烟,都不必耿耿于怀了,眼前的人才是你往后的余生。

……

用过餐后,沈星回为你披上狐狸毛的披风,牵着你的手腕带你到庭院里散步消食。

今晚的星星格外的亮,还有一颗就在月亮旁边,熠熠地发着光。

“那是星伴月,象征着浪漫与爱情,‌希望与光明,‌家庭与友情,‌智慧与繁荣‌。孤星在夜空中独自亮起,象征着独立与孤独,月亮则代表着圆满与变幻。当星星伴着月亮一同出现的时候,也意味着在渺渺的星河里,星星不再孤单,月亮也不再是只身一个,他们互相陪伴,成为彼此最好的救赎。”

沈星回抬头仰望着星星,开口同你讲着。

“或许某天,星星会去到月亮身边,月亮不会主动降临,但星星可以为了月亮,穿越过无数道宇宙间的阻隔与屏障,来到月亮身边。”

他转眸看向你。

“还是让星星自己落下来,留在你身边吧。”

寒夜的风渐渐转凉,你们在院里待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

你躺下后,他依旧替你掖好被角,侧躺着面朝向你,向你道了晚安才躺下入睡。

他睡得很快,躺下不久呼吸就开始均匀平稳。

你看着他入睡后那张没有表情,冰冷又不易近人的脸,轻声说了句。

“夫君,新婚快乐。

 

3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快要晌午了,今天的天气很好,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斜射进来。

你睁开眼,入眼的是沈星回胸口绣了金色纹理的白色睡袍布料。你正蜷在沈星回怀里,发顶抵着沈星回的脖子。你昨晚就这么被他抱着睡了一夜。

这是具有安全感的姿势,你从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弟弟出生后母亲便没有再同你睡过觉,即便你与弟弟相差不大,那时都还是年岁很小的小孩。在别人怀里睡觉是什么感觉呢?你早就忘了,但此刻你窝在沈星回温暖的怀里,只感觉很安心,就算此时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你也不会害怕。

他的怀里好舒服,你一点也不想从他怀里出来,一点也不想下床出门。可是你们要去拜访他的父母,你不能这么任性。

你从沈星回怀里抽身,头发轻轻蹭过他的喉结,挠得他心痒。

沈星回呓喏了声,你以为他要醒了,没想到他正了正脸又接着睡下了。

他的侧脸逆着透过窗纸打进来的光,脸庞上细细的小绒毛映出了光,此刻他好像周身都在泛着光。

你轻笑着,声音带了些刚睡醒的朦胧,唤他起床。

“夫君,该起了,我们还要去拜访阿公阿翁。”

沈星回脸又侧回到你的这一边,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应着。

“好,我知道了……”

知道了,但是不耽误继续睡。

你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好让他清醒一些,却被他一下按进怀里,紧贴着他的胸口。

你紧张地说不出话,只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沈星回眼皮轻颤,抖动的睫毛毫不留情地展现出他的慌张,他睁开眼看向你,你和他对视着,你发现他刚睡醒时的眼睛更加清澈,像一块一尘不染的蓝色海玻璃。

好漂亮的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睛,你之前从未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他对你说的那些温言柔语壮了你的胆,给足了你认为他愿意接受你的底气,也给足了你接近他、靠近他的信心和勇气,你竟然伸手轻轻触碰他的眼睛。你感受到沈星回的眼睛在剧烈地颤动。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你慌乱地要把手收回,小声地向他认错。

“是我失礼。”

沈星回却轻笑着拉回你的手,在你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灼得你皮肤滚烫。

他的眼睛比刚才更加清亮,直勾勾地盯着你,半认真半戏谑地问你。

“现在呢?我比你还要过分。”

你被他惹得面红耳赤,赧然地低着头不去看他,耳侧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挠得你心肝直发痒。

他捏了捏你的手心,柔声开口。

“洗漱更衣吧,夫人。”

话音刚落,他无所事事地坐起了身,下床更衣。

见他更衣,你也急着掀开被子下床,穿好鞋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拉住他手里拿着的衣服。

“应是我为你更衣才是,毕竟我现在是你的妻子,这是我的职责。”

沈星回抬手按下你搭在他衣服上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下人,没有义务要为我更衣,更何况,我又不是不会自己更衣,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自己洗漱更衣沐浴,只有很小的时候阿娘会这么照顾我。”

顿了顿,他突然笑了,你总感觉他这声笑并未打什么好主意。

“我方才说你是我的什么人?”

你懵懵地应他的话。

“妻子。”

“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夫君。”

“嗯,夫君在呢,夫人。”

你就这么顺着他的杆爬上去了……

他得逞般地微弯着唇角,抬手轻轻捋了捋你的头发。

“更衣吧,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去食中饭。”

……

“别紧张,我父母为人和善,很好说话,不会刁难你的。”

去拜访他父母的路上,他安抚着紧张得脸色发青的你。可你怎么可能不紧张呢,这可是你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过门。

到正房门前,沈星回却拉住了你的手腕,停在门外。

“过了正房门口,你我就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从今往后我们要一起面对生活的挫折和柴米油盐酱醋茶,你想清楚,你可愿意?你若不愿,我便放你走。”

沈星回的拳紧握着,他害怕你说出一个“不”字,也害怕你委屈了自己,于是又补充道。

“但若是你今后受了什么委屈,或是不愿同我一起生活,那你便告知于我,我会放你自由。”

冬日的风就是好冷,轻轻刮过都令人浑身生寒,最后和沈星回那落入你耳中的话,一同催起了你的肤栗。

你望着他认真又幽深的瞳眸,敛住了又要颤动的下眼睑,嘴角扬起一抹笑,拍了拍他紧握成拳的手,示意他松开。待他松开,你伸出小指,轻轻钩住了他的,晃了晃。

“沈星回,我愿意。”

听到你唤他的名字,他的瞳孔放大,难掩惊喜地看向你。

他反握住你的手,牵着你踏过门槛,步入正房。

……

用过中饭,沈星回便要带着你到附近逛逛。南城的商业发达,能逛的地方也只有市集。城中心就是和郊区不一样,一条街两侧满满的都是来采买的人和摆卖的商贩,不像你家那边的小集市,路边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买菜的和卖鱼的,走到尽头也只能见一两个卖粗麻布这类日用品的,更别说小吃和饰品。

你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心里的喜悦压制不住,毫无意识地拉着沈星回加快了脚步。

他侧过眼看你亮晶晶的瞳眸,嘴角压不住温柔的笑意,他满眼宠溺地看着你,若旁人不知你们两人是受父母指婚的新婚夫妻,大概会以为你们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恋人。

路过各种卖饰品和小吃的摊子,看的你眼花。你克制着动作的幅度,左瞧一眼右看一眼,沈星回注意到你的动作,松开了你的手。你转头看他,担心自己没见过世面而好奇的样子是不是过于明显。他却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你的鬓发,开口。

“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你怔怔地点头,放慢了些步子。

沈星回就跟在你身后,看你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瞧商品,步子却未曾停下。他鼻间轻舒了口气,默默记下你看过的商品和摊位。

走到市集尽头,你们往回折返,走到一半的位置,沈星回却突然拉住了你的手,停步看向旁边的茶楼。

“有些累了,我们进去歇歇脚。”

未等你说什么,沈星回便拉着你步入茶楼。

“两位,喝点什么?”

店里的侍应生见你们进来,便从不远处刚结完单的一桌跑过来。

沈星回转过头询问你的意见。

“喝什么?”

你在家从未喝过茶,只嗅到过父亲泡的茶香味,自然不知有哪些茶种。

你抿了抿唇,犹豫地摇了摇头,眼神瞄向沈星回。

沈星回安抚般地捏了捏你的手心,转过脸答侍应生的话。

“一壶白茶,谢谢。”

“好嘞,客官,您二位找地方坐,一会儿给您送去。”

等侍应生走了,沈星回才偏头到你耳边。

“白茶口感比较清香,你未喝过茶,应该比较能适应这个口感,若你不喜欢,我们再换。”

话落,他拉着你到旁边一桌坐下,上一桌刚走,桌上还有茶水留下的水渍。

你正要掏手帕,沈星回却快你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拭去了桌上的水渍。

他收起手帕,起身,告诉你要出去一趟,未等你开口说要陪他一同去,他就迈着大步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茶就上桌了,不久,楼里又说起了评书。

这还是你第一次听人说书,你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忘记沈星回方才出去了。

……

直到稀稀落落的掌声在屋内响起,你才回过神来。你转过身子正欲倒茶,发现沈星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对面,地上还多了不少东西。令你惊讶的是,这些都是你方才在市集上留意过的东西。

“这些都是你方才买的?”

你犹疑着问他。

“嗯,逛市集的时候赶得太急,东西没来得及买。”

顿了顿,沈星回又补充。

“而且是我想买来送你,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沈星回把手里一串糖葫芦递到你手里,笑着同你讲。

“门口有卖糖葫芦的,我想吃,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就买了两串。”

他看着你雾蒙蒙的眼睛,语气放柔了些,轻唤你的名字。

“还要同你讲多少遍你才能记得,我是你的夫君,我做的一切你都不必过于感动,对你好,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指节轻轻摩挲着你的下眼睑,好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

 

天气逐渐回暖,终于要熬过冬日的尾巴。你已经嫁进沈家两个月有余,和沈星回相处得更加自然,生活上也更加默契。

他在家时每日都会起早练剑,你都会在院里陪着他看他练剑。有时候从你眼里读出期待和跃跃欲试的神情,沈星回也会从你身后环住你,捞起你的胳膊教你习些简单的剑术。

后来学的越来越多,剑术越来越难,怕真剑伤到你,他为你做了一把木剑,方便你练习。

他还为你养了只兔子。某天从外面回来,高喊着“夫人,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背在身后的手向你伸出来,是一只兔子。兔子耳朵尖是灰色的,其余颜色全是白色,特别漂亮。他还给它取名叫兔球球。

他说这只兔子可以代他陪着你,他不在的时日,若你想他了可以抱抱它。你娇声嗔怪他,他却笑意更甚。真是的,他现在越来越爱逗你。

和他熟悉后,你发现他的饭量越来越大,每顿都吃的比新婚夜那晚多,原来他怕自己的饭量吓到你,新婚夜那晚还克制了些。

尽管每顿饭都吃很多,但他晚上还是会饿,经常在入夜后传厨房烧菜送到你们的房间。你也经常被他拉着一起用餐,导致你总觉得刚嫁进来时穿的外衣束的大带都要往外松上几分。但你每次嘟嘟囔囔说自己重了的时候,沈星回却总笑着贴上你的唇,说这样正好,是刚开始太瘦了。

嫁给他的这两个月,你还发现他总是莫名其妙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有莫名的自信,比如下厨。

沈家明令禁止沈星回进厨房,厨房门外就贴着沈父亲笔写的“沈儿郎勿入厨房”。

但沈星回偏偏对着干,总是在厨房做中饭时进去赶走厨子,亲自下厨,然后端上几道做的不是太咸就是太淡的菜,每次沈父沈母都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每当这个时候,你就在一旁偷笑,他就惩罚般地捏捏你放在桌下的手,然后转过头委屈巴巴地看你。

后来有一次,他不知从哪学来了桂花糕的做法,从外面押送回来兴冲冲地要做给你吃,但结果差强人意,味道寡淡如水。

看出你强忍着在吃,沈星回从背后环住你的腰,嘴唇贴着你的耳朵,“好学”地让你教他。

“夫人做饭好吃,那你教教我?”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却在即将迈入春三月的那一天,说要给你带京城正宗桂花糕的沈星回却没有回来。

你坐在屋外院子冰冷的石阶上,穿着单薄,静静地等着沈星回,可坐了一夜,终究还是没等到他回来。

于是你每日每夜地等,等到三月过去,等到四月大雁北归,等到夏雨初下,等到冬日再临。

那日晚上你从屋内出来喂兔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估摸着是兔子又跑到院子里玩了,于是你到院子里找它,可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最后只在院落大门边的草堆里看到一只被野狗咬死的兔子。

你握着怀里时时揣着的他亲手为你制的木剑,似能触碰到他为你制作时留下的温热体温。紧绷的弦再也绷不住,压抑了将要一年的情绪终于如堤溃一样泄出。你抱着木剑坐在地上痛哭,夜空中的孤月高挂着,这次星星却不在。

沈父沈母也多次提出过要你再寻个好人家,他们不会告予你下一个夫家,你曾嫁进过沈家。但你每次都回绝地很干脆,你说你相信他有一天会回来。

没有沈星回在身边的日子过的很快,进入冬季的第三个月,又迎来了一年岁日。你没有离开沈家,尽管以后沈星回不会回来,你也不会离开,毕竟沈父沈母待你如待女儿,他们年岁已大,你总要回报他们,也算是替沈星回照顾他们。

沈父沈母入睡的早,食完饺子便回房睡下了。你一个人回到你和沈星回的住处,守着空落落的院子,等待跨过这一年,失去沈星回的这一年。

你坐在院子里昏昏欲睡,怀里抱着那把木剑。

“会着凉的。”

是沈星回的声音,大概又做梦了吧,你又想他了。

“夫人。”

此时烟花从院外燃起,升天的轰鸣声伴着这句轻柔的,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你耳道钻入,在你脑中炸开。

你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你忽地支起了身体,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烟花在夜空炸开,美丽而又绚烂,而你只能看清你那好久不见的爱人,你那日思夜想的枕边人。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擅自打开了闸门一样涌泄而出,你紧紧抱住沈星回,生怕你再一松手,他又不见了。

你宣泄着这一年因他而起的坏情绪,你控诉着他。

“你去哪了?你为什么才回来?你是不想要我了吗?你是不是在外面娶了妻生了子?你这一年干什么去了?你有没有受伤?这一年你过得还好吗?”

沈星回温柔地轻拍着你的背,和你讲述着一年发生的事。

“去年我给朝廷押送银镖回程的路上被敌国军队劫持了,他们说要么我跟他们走,要么就杀了我们所有人,为了保全其他人的性命,我跟他们走了,毕竟我是镖头,总要负责。但他们并不肯放我走,于是我一夜晚上想要逃走,却被他们的箭射穿了肩膀,被迫只能被押回去。他们把我关在他们的牢里,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和星星,更主要的是,我见不到你。直到前日,我们国家战胜了他们,我才被从牢里放出来,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南城,回来见你。”

你抱着他哭得更大声,手指捏紧他腰间衣服的布料,告诉他你有多想他。

“沈星回,兔子死了,我们养的兔子死了。”

你抽泣着,沈星回默默地听着,轻抚着你的后背。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还没吃到你要买给我的桂花糕,我还没和你学完一整套剑术,我学了新的糕点想做给你吃,我还……”

沈星回干燥而温热的唇瓣贴上了你喋喋不休的嘴,堵住了那些你还未说出口的话。

他拇指轻捻过你的泪,柔声说着。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也再也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了。”

话音落,他又贴上你的唇,这次不像曾经任何一次吻,它猛烈、急促,宣泄着两个人诉不完的苦和委屈,道着说不完的想念。

夜空中的星星伴着月亮,遥遥地挂在天边。

院里的一双人从屋外到屋内,浓情蜜意,难舍难分,情难自禁。

水珠从洞口滴入,荡起几圈水波,四季未见的思念化成一缕风,吹进大脑深层,牵动着连通四肢七窍的神经,在喉咙中溢出,轻吟着此刻的快乐和许久不见的思念。

……

第二天醒来已经快要晌午,沈星回不在床边,应该是去向沈父沈母报平安去了。你四肢酸痛,揉了揉腰正欲起身,沈星回便回来了。

你欻一下又躺回去,盖紧了被子,眼睛瞥向沈星回。

他走到床边坐下,轻笑着摸了摸你的头发,在你耳侧落下一个吻,低着声音问你。

“你还记得昨晚叫了几次水吗”

你羞地把头蒙住,沈星回伸手拉下了你的被子。

“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像昨天一样了,以后的时间那么长,我们慢慢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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