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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见

172
原谅捧花的我盛装出席只为错过你

“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你。”

现在也。

以后……不重要。

————

钢琴声从微掩的门缝里淌出来,我在门外站定,意图推门的手伸出去又收回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发型,才轻轻按上门扉,推开大门。

蓝色和紫色的光束在吊顶上映出星河,花道两侧开满勿忘我与白玫瑰。追光灯落在头顶,引着我缓步向前,直到站在那架奏着温柔琴音的白色三角钢琴前。

银发青年微垂着眼眸,奏完花音尾奏的最后一个音符,才缓缓抬头。蓝色的眼眸取走彩灯的光华和花朵的美丽,与我目光相接的瞬间,周遭一切便失去了颜色。

他站起来向我伸手。

“您好,又见面了。”

我不自觉抿了抿唇,伸出右手捏住他的指尖轻轻一握,又垂下来。

“你好。”

沈星回,我婚礼上的钢琴演奏师。

第一次以这个身份见面,还是在一周前。婚礼策划师向我展示几位演奏师作品集的时候,我接到了未婚夫以工作为由来不了工作室的电话。挂断通话的那一刻,留声机正播放到一首舒缓的钢琴曲。不知何故,我心弦微动,便独自拿了主意:“就他吧。”

就像筹备婚礼的很多其他步骤一样。

“这首曲子名为《银瀑奏鸣》,演奏它的沈老师刚好在工作室,我让他来和您见一面吧。”

银发青年叩开门走进来,视线与我相撞,似乎也愣了一瞬。

“好久不见。”

————

“刚刚这首曲子,就是您之前定下的,将在您与您先生宣读誓言时演奏的乐曲。需要确认效果的话,我可以从头演奏一次。”

“不用了,很好听。”我将手虚握成半弧,指尖轻轻搭在琴键上,第52个白键向下塌,莺鸣般的琴音就在弦丝振动下飞出琴箱,回荡在空旷的宴会厅。

“要试试看吗?”沈星回向左侧移了一下,琴凳上便多了个位置。

“啊?我……”

我也曾见过沈星回弹琴,只是距离不曾这么近。那时候,我还是穿着宽松校服站在合唱团角落里参加彩排的女孩之一,需要偷偷挪动一下站位,踮起脚,才能从前面人脑袋的缝隙里,看到暖黄射灯下坐在钢琴前伴奏的沈星回。

说是伴奏,可他的举手投足,全是王子的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他才是主角。

他身侧坐了个女孩,比他矮半个头,我对她的记忆很模糊,只知道她的头发很柔顺,柔光从她的发顶滑落到肩膀,再抵达她在每一页奏到结尾时,为琴谱翻页的指尖。

一遍遍大同小异的排练之中,我踩着音符蒙混在中高音区的和声里,总觉得,我好像太过普通,可有可无。

散场时我总会找机会从他身边经过。他收起琴谱盖上琴盖,白色的校服领子熨得板正,有细密的汗珠被舞台灯蒸出来,汇成一颗,沿着侧颈滑进领口。

现实与记忆竟这般巧合地重合在一起。

“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子,”沈星回把左手抬起又落下,温柔的低音和弦就淌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谱架上的琴谱页角微微卷起,一行行五线谱的最上方,书着曲名——《伴星》。

“读书的时候偶然听过,觉得好听,就一直记着了。”我含混回答,整理好裙子坐下,低头的动作里藏着心虚。他的白色皮鞋优雅抬起,音符就随着延音踏板的起伏拉得很长。

我抬起手腕,跟着他特意放缓的节奏,略显生疏地在琴键上寻找和弦对应的单音。琴是很好的琴,触感柔润而冰凉,随着下按的动作唱出对幸福的祝颂。

思绪就被熟悉的曲调牵着往回走。

平凡的女孩,唯一能努力向他靠近的,就是榜单上的名字。可是那个炎热的下午,身体的绞痛实在太猛烈,试题全都模糊成黑色的字块,就连提笔答满试卷的力气也没有。那张纸上,我的名字和他隔得好远,我逆着他们的视线逃走,绕着旋转上升的楼梯逃到立着铜钟的天台上。

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眼泪流下的原因,究竟是滑落到地底的自尊心,还是难以启齿的遥远爱慕。

放课的钟声响起,惊飞了屋顶啄食荒草的白鸽。它们扑棱着羽翼从我身旁飞走,而我没有翅膀,只有湿透的衣袖。

睁开眼,却看到不远处屋顶的斜坡上倚躺着一人。银色的头发染上了黄昏,发梢被风吹起,露出白色的有线耳机。

我愣住了,紧接着是尴尬与慌乱。

或许,赌他没听见也没看见,从这里逃走。可他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手撑着瓦片站起来,迎着夕阳向我走来,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递给呆立了许久的我。

后来有段时间,我觉得我看起来可能像个变态跟踪狂——我总是在找他,但又只是远远地保持距离,比如在图书馆隔着三张桌子远的角落,食堂卤肉饭档口附近的座位,还有依旧只能穿过人排才能看见他的排练厅。

终于有一天,他独自坐在操场附近树荫下戴着耳机看书时,我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蹲下,伸出双手,将一包全新的纸巾递给他。

“那天,谢谢你。”

他摘下耳机,将注意力从漫画书上移到纸巾上,再往上与我对视。

“哦……不用谢。”他将漫画书合拢放在膝盖上,也用双手接过纸巾。

“你……你在听什么?”

其实我还想问,他在看什么漫画,上次模考最后一题的解法,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我也怕他不愿意搭理我,但他要是不回答我,我就不继续喜欢他了。我打定主意。

他将耳机塞进我手里的时候,我的大脑短暂卡顿了一下。我被迫由蹲姿改成了和他并排坐在树下,手肘之间隔着因为耳机线限制而非常有限的距离。

“《伴星》。”

后来我曾经在无人的琴房里对着搜来的谱子笨拙地自学,直到西斜的夕阳再也照不进窗户才离开。

年少的我怎会想到,多年后的自己会与曾经的悸动坐在华丽的婚礼会场,却仅仅只是冰冷的雇佣关系。

“嘿!找你好久。”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出来,把那些不应当的心绪都吓成了飞散的泡沫。

“陶桃……找我什么事?”

“司仪在对流程,叫你过去。不过你这弹得还真有模有样的,特别唯美,从远处看特别配,可以让摄影师拍个特写加远景。要不加个流程……”

“确实弹得很好,不过还是按照原定流程吧,”沈星回站起来,“你好,我是沈星回,负责仪式的钢琴伴奏。”

“啊?啊!对不起!我认错了!我还以为是新郎……”陶桃捂着嘴直道歉,又好像宕机重启一般看着我,“沈星回?那个总是和你争年级第一的钢琴小王子沈星回?”

“……呃,对,之前没跟你说。我和他也是在最近才在工作室遇到的。”

“天呐,这是缘分吗!老实说,我们那时候私底下还总是说你俩是不是有事儿来着……有段时间总能看见你们一起看漫画、听歌、自习什么的。”

“不是,怎么会,他怎么会喜欢我。”你有些尴尬地抓着陶桃的手,带着歉意,向沈星回露出一个尽量得体的微笑。

“我以前,确实……”

“新娘子快过来!我们对一下流程!”话筒的声音盖过了后半句。

“哦!来了来了——”陶桃拽着我的手走下仪式台,可我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以前确实什么?是肯定还是否定?

直到我换上白纱,走在铺满鲜花的花路上,走向那个和我除了结婚目的相同之外没什么其他共同之处的男人,我还是会被远处那架白色钢琴奏出的音乐牵着晃神。

我挽着他的手,缓步走向主舞台,走到证婚人面前。

“……无论贫穷或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我愿意。”身侧的男人说。

“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作为你的丈夫,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无论……”

我看向面前的准新郎。眼角余光,一双蓝色的眼眸乘着琴声闯进来。他的眼睛里是平静的祝福,我却能从琴声里听到无奈与挣扎,孤独与哀戚。

“……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

琴声断了,他站起来,向我伸手。我甩开捧花,放开那个我不曾爱过的男人,向星辰奔去。满堂宾客纷纷哗然,司仪拿着话筒圆场,伴郎伴娘追在我们身后,礼堂里最安静的只有留下我和他指纹的三角钢琴。

我们奔向第一次对话的天台,对着钟声和白鸽许下誓言。

“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

纱裙被扯动了一下,眼前已然不是暖色的夕阳,是我独自选择的泛着冷调的,以星辰紫色为主调的婚礼会场。

“我愿意。”

身后的钢琴走偏了一个音符。

年少结束了。

8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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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野
兔兔团长
3 月 前

看完了突然发现是be!😭😭😭好酸涩,泪目了

呱瓜
兔兔团长
3 月 前

看哭了……老师好会写😭

喜欢吃玉米
兔兔团长
3 月 前

好刀思密达😭这大晚上的睡不着了

元璨
兔兔守卫
2 月 前

这种平平淡淡的be最伤了,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