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绿皮书

一部绿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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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

339
天神降临型阴暗批星×讨好型人格你

1

月光透过轻薄的红色窗纱,洒在遍布烛火的婚房内,红墙上面贴着金色囍字剪纸,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墙角处摆放着两盆盛开的蓝色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传来淡淡的香气。

 

婚床是由上好的红木制成,床沿挂着大红色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锦被的质地柔软光滑,手感极佳。

 

你坐在大红囍床边,脑袋沉得厉害也不敢乱动,被盖头遮住了视线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门外静悄悄的,只有三两声虫鸣。

 

一想到过了今夜,自己就要与那个人的命运连在一起,你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连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

 

 

 

自己的家族世代地位尊崇,如今逐渐没落不得不找一个好的靠山。自幼你便明白,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尴尬,虽为嫡女,但因母亲的早逝和父亲的忽视,从未得到应有的宠爱和尊重,常被兄弟姐妹们排挤和轻视。为了讨得父亲欢心,自己只得拼命学习琴棋书画,知书达礼。

 

却不曾想,那位受了伤的煞神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却因凶名在外无人敢举荐自己的子女。

 

说来也讽刺。

 

沈星回,传说一人屠满城的将军,在渴望和平的百姓眼里,凯旋之时是所向披靡的战神,却在吃了败仗后三年的和平岁月里,被诟病成了煞神,曾经的功绩成为了刺向他的尖刀。

 

加之民间流言说,沈星回曾因重伤落下病根,身体虚弱,曾为了冲喜而被皇帝指过两次婚配,两位女子都在新婚之夜暴毙身亡,着实蹊跷。

 

从此,更是无人敢让自己的女儿接近沈星回。说他杀孽太重,身边亲近之人都会被冤魂缠身为他挡灾。

 

而皇帝即使在沈星回失势后仍然忌惮他,为了显得他优待功臣,必须要给沈星回指一门体面的婚事,却害怕他得势,不敢给得太高。

 

你,作为父亲不疼爱却有嫡出身份的重臣之女,在家族没落家父站队时被推了出来。没有生母的庇佑,连半个“不”字都无处开口。

 

出嫁之日,是自己头一次见到欢喜成那样的父亲,在家中多年自己从未得过他一个笑脸,一句嘉奖,如今却在自己此去不知生死之时,由衷感慨,“你是爹的好女儿。”

 

 

 

寇丹染红指甲深深陷进了手心里,其实自己从未对父亲有多高的期许,只是想要他多看自己一眼,自己只是想试试在父母膝下撒娇,被爱庇护是什么感觉……可从来没有。

 

就连出嫁时最后一句叮嘱,也只是“不要拖累家族。”

 

门外响起脚步声,你这才撑起垮下的脊梁,坐得规规矩矩去应付而今最棘手的问题。门扉轻响,来者走了两步便停在原地。

 

“都下去吧。”

 

他的声音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粗矿野蛮,也许是因为生病,听起来都不是那么有力,轻得如夜风拂过耳畔,你下意识便放松了几分。

 

“是。”

 

从始至终在房间里悄无声息的婢女应声,纷纷退下。随着木门轻碰在一起,房间里重归于寂静。

 

你攥紧了膝盖上的婚服布料,指节按紧得发白,控制不住颤抖的肩膀带动肩背之间的流苏都在轻轻晃动。

 

袖子布料细碎的摩擦声响起,房中的人朝床边走了过来,你被盖头遮挡住的视野里闯进一双云纹锦缎的长鞋,红色婚服边角绣着金色花纹。

 

“你在……奏乐?”

 

头顶传过来一句轻飘飘的问题,你浑身都僵住了,一时间连呼吸都不敢有,身上因为发抖而窸窸窣窣轻响的流苏碰撞声停了。

 

接着,不待你调整表情,遮挡视线的盖头被人掀了起来,那位煞神,自己未来的夫君,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银发束起及腰佩以银冠,红玉点缀其间,耳边也挂着流苏红坠,长长蜿蜒,大红喜袍绣着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暗纹,领边交缠金线祥云。

 

那双带着疏离和探究的蓝色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难怪民间有沈将军其实是山间狐狸化作人形,夜有小儿啼哭便用这套话术吓他们,自己常呆于闺中,对其样貌略有耳闻,却不曾想过会如此……惊艳。

 

沈星回看你盯着他发呆,微微挑了下眉,收起那般将人吃干抹净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问,“怎的呆了?”

 

“我……”不知是否是错觉,自己竟觉得沈星回周身的寒意跟自己对望时,正在一点一点融化。

 

“头冠,摘了吧。”说着他把盖头叠起来,放回本该由下人接着的木盘里。

 

 

 

关于这位将军的流言多不胜数,女子间叫人脸红,害怕的传闻也不少,闲暇赏花时,在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里,也能听见几分类似于沈将军体弱,无法行房事,惯爱在床笫间用其他东西磋磨人。

 

他那两位暴毙的亡妻,怕就是这样没了的。

 

 

 

你盯着沈星回背对着自己,摆弄桌上的东西,虽看不精细,却见他拿起了长长的喜秤。可是这场婚宴由他将军府一手操办,聘礼给得很多,定礼清单长到数不过来,各种华贵物什都给足了,却叫人看不出诚意。

 

倒像是做给皇帝看的。

 

他本就不重视这场婚宴,连盖头都没按规矩摘,这会儿却去拿喜秤是为了什么?不会真如那群人所说,沈星回有见不得人的癖好要拿那东西调教自己!

 

你脑子猛然间“嗡”了一声,浑身都凉了个透彻,也许今晚的自己会是他府上,第三个……

 

 

 

“怎么不摘?”

 

沈星回把妨碍他倒酒的喜秤放到一边,淡淡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回过头他已经在你旁边落座,不待他继续开口,你便煞白着脸浑身瘫软,倚着床边的木架,勉强坐直。

 

“你害怕我?”沈星回轻声问你,说话时把顺便把手里的酒杯往你的方向送了一下。

 

“我……妾……妾不怕……”

 

传言听多了,待见到本人却发现他如此温柔,稍微有疑心的人都不会将他温良的表面,视作他的真心,犹如渔民从不相信平静海域无风无浪。

 

“嗯,你胆子大。”沈星回明显是不信的,不过他乐得顺着你的话说下去,“既是皇上赐婚,我便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说着把手里结着红绳托得稳稳的酒杯,放进你的手里,笑意在摇曳烛火间漾开,“喝吧,夫人。”

 

 

 

并不如流言中那样喜怒无常的将军,在观察刚过门的妻子重塑他的印象,温柔有耐心地等候,直到你捧着酒杯跟他碰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他才动了下眉毛喝下那杯寓意百年好合的酒。

 

酒饮尽,他接过你手中的杯子放回木盘中,在转过头来帮你摘头冠。你像被话本里的人点了穴,一动不敢动,任由沉重的头冠被沈星回拆卸下来。

 

“有些红了。”沈星回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实被巨大头冠压着那会儿,眼前阵阵发黑,被朱翠咯到的地方有点痛,你伸手揉着,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看沈星回。

 

“咳咳……”

 

沈星回在你视线投向他的时候,眉头轻轻皱起,压着嗓子咳了两声,烛火照在他的脸上上几近透明,很难想象一位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皮肤竟如此白皙。

 

“夫,夫君,还好吗?”你壮着胆子问沈星回,低眉顺眼做出一副贤良姿态。

 

人的劣根性如此,习惯性对于温柔的事物放松警惕,即使在此之前就被提醒过他有多危险。

 

“旧时落下的病根,无碍。”沈星回摆摆手,朝你柔和一笑,“你叫不顺口,便直接唤我的名。”

 

脸色太白,腰封太紧,他一眼就看出了你的窘境,说着,还不忘低头抓一颗床铺上圆润光滑的桂圆把玩,拇指食指捻着稍微用力,轻薄的表皮便被剥开,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你面前,垂眸望向你,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饿不饿?”

 

你盯着他手里的那枚果肉,下意识将它当成威胁的信号,怕对面的人失了耐心,伤害自己,不敢犹豫便低头衔走了他指尖的东西,半晌嗫嚅着开口,“有一点。”

 

沈星回敛起笑意,收回手时不由自主用指腹蹭了一下刚刚被你唇瓣擦过的指尖。

 

“我派人给你寻些吃食来。”他伸手轻轻抚过你鬓边的碎发,“成婚本就不是轻松的活儿,你又忙了一整天,怕是午膳都没来得及用。”

 

“夫君,这不合礼数。”你拉着沈星回起身时的手,惴惴不安怕被嫌麻烦厌弃,在家中之时,连自己声音大些都会被看做是无规无矩,何况这大婚之夜。

 

手中的热度让沈星回的眼睛稍微弯了下,他转过头,在你面前蹲下,将你的手放在膝盖上,帮你把被因为紧张,抓得皱巴巴的裙摆捋平,轻声问你,“什么叫做合礼数?”

 

你答不上来,被他忽而放低姿态的模样蛊住,溺在他的温柔笑意里,无意便红了耳朵。

 

“我这可没有饿着自家夫人的规矩。”说完便起身,去吩咐了下人。

 

沈星回走后,你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肚子也适时地叫起来,出门前本该跟家人吃一顿饭,不过,自己对着那群堆笑的脸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汤,米饭一粒未沾。

 

 

 

他,似乎并没有流言中那样可怖……

 

2

你在沈星回的注视下,轻手轻脚地吃完他叫人备的菜,习惯用手帕抹嘴,才反应过来如今的自己还穿着婚服。不待你开口,沈星回便递过一块绣着花的帕子给你。

 

“多谢夫君。”你滞一下接过帕子,低眉顺眼地应下。

 

“换个称呼吧。”沈星回不太喜欢见你露出这副模样,“直接唤我的名字。”

 

你刚刚的表情他见过太多了,自从远离北漠风沙,这朝堂之上无一不是虎视眈眈,盼着他一命归西,又惯爱做点表面功夫讨好谄媚……望着他们,还不如去屋顶赏星星来得自在。

 

亦或是你先前刚被骤然掀开盖头的可怜模样,挠得人心痒痒的……

 

而你必不会如他那般想,刚放下的戒心被沈星回三言两语提了回来,如若不守规矩,岂不是被抓了小辫子?你曾在姨娘那吃了不少这样的亏,怎敢轻信对面人的只言片语。

 

退一万步来讲,自己本就在沈星回是否如传言那般凶残之间摇摆不定,万一他的温良平和只是表面,那会不会被他抓住时机借题发挥?眼前分明是个大坑,某人想让自己跳下去。

 

“你不愿?”沈星回见你愣愣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不由得好笑,也知你必然听过那些传言。不过,这倒不冤枉,那些传言大部分是真的。

 

都是该死的人,杀了便杀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在桌上轻轻敲两下,望着你红红的眼尾要比身上的喜服还胜三分,活像是哪家刚幻化成人的兔子精怪。

 

刚过门的夫人可爱得紧,又这般不禁吓。

 

沈星回轻点桌面的动作停了,来到你面前帮你整理了略微凌乱流苏耳坠……他不介意在你面前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

 

“妾……不敢。”你垂着眼把姿态放低,生怕被他揪出一点错来。

 

“为何又不敢了,你原先分明说的是,”沈星回凑近了一点,声音柔柔的在学你,“妾不怕。”

 

“!”你能感觉到这人在拿你寻开心,却抓不到他的把柄,就算抓到了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耳坠上的流苏被沈星回轻轻捋顺,他放开了手,收起那副玩笑姿态,不知真假地正色道,“我知你迫于皇命嫁于我,心中不愿,也不服,所以你也不必在我这讨巧卖乖。”

 

你其实不太明白沈星回这段话的意思,做出对方喜爱的样子,去讨要一丁点的爱,是你从出生起就在学习的事情……不过表面功夫也得过得去,你正想垂首,应下沈星回的话,却被他伸手托着下巴仰起头。

 

他眉头轻轻蹙起,在你略显惊讶的慌乱目光中收回手。

 

好不容易在这枯燥京城里遇见这么个有趣的,到头来还是千篇一律的木讷样子,他实在不喜你那副人偶傀儡样,便认真说道,“在成为我的夫人之前,先做一些让你自己开心的事,可好?”

 

“夫君……”你听他这番话的意思,以为是他不想承认这门婚事,紧张地用两根指头,轻轻拽住了沈星回的袖子。

 

 

这样的时代,出嫁了的女子,便再也不会是家里的孩子,更何况那个家并没有想念自己的人。如果自己的丈夫不要自己了,岂不是孤苦无依,再无处可去?习惯为爱重塑自己的你,只是将对父亲的依赖转向了沈星回,即便厌恶他,害怕他,却也巴着讨好他。

 

他轻轻抽出你手中的袖子,欣赏你惊惧的表情,像极了被放生野外的家猫,不知所措地抱着主人的手不放。

 

 

他就是想看她这样。

 

看她被掩藏在那副千篇一律躯壳下的,属于她该有神色,慌张的,惊讶的,害怕的,都好……

 

 

“唤我什么?”他望着你,做足了温柔的姿态。

 

你几番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垂眸妥协,“沈……星回。”

 

“嗯。”沈星回狭长的眸子都眯了起来,“再叫一声。”

 

“沈星回……”

 

“往后就这么唤我,”沈星回说着便起身让人进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待万籁寂静之时,这个不像新婚的洞房花烛夜终于要进入尾声了。

 

 

出嫁前有嬷嬷教给自己房中之术,伺候夫君是应当的。沈星回脱了外袍将纱帐放下,转身就见你脸色发红,穿着单薄里衣坐在床边,似乎是在等他。待他坐下,你便迎了上来,伸手帮他解里衣服的扣子。

 

沈星回并不乐忠于床笫之事,十三岁便入沙场征战十余载,受伤回京对外称病,断了那群人想给自己塞些乱七八糟的眼线做枕边人的念头。

 

不过……

 

“手别抖。”他垂着眼睛温声提醒你,望你强装镇定却因为手忙脚乱越来越红的眼睛,除了可怜就是可怜。

 

“是。”头一次做伺候夫君,不紧张又怎么可能。

 

磨磨蹭蹭你才解开沈星回里衣的三颗扣子,手抖得已经开始发软了,担忧着面前人因为自己笨手笨脚失去耐心,惧怕着流言里这位将军的怪癖,害怕待会儿自己的处境艰难。

 

“你的手很凉。”解开第四颗扣子的时候,手被沈星回握住了。

 

“夫君……”你恍然回过神来,眼泪已经从脸颊上滴落,沈星回斜倚在床头,被自己半趴在他的身上压着,低哑的淡漠声音听起来已经很不开心了。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只手则握住了自己的手,在阻止自己手中动作。

 

若是成婚当夜被夫君扔出府外,指不定又要为家族蒙羞,父亲更不会看自己一眼。你一咬牙,闭上眼,就着压着他的姿势去吻沈星回的唇瓣,苍白着脸带着他腰间的手深入自己的里衣。

 

小心翼翼的亲吻只是唇贴唇的摩挲,面前的人连在床笫间稍微逾矩的情趣事都不敢做,沈星回好整以暇地低头望着你,用指节恶意地从你腰窝揉到脊骨,带着暗示意味地往向上滑动,来到肚兜的绳结边缘,故意用指腹在绳结下面的皮肤处打圈。

 

你心中没底本就害怕,被沈星回唇瓣碾磨吓得不敢动半分,怕自己伺候不好,也怕流言中的煞神惯爱折磨人,眼泪流得更凶了。

 

“哭什么?你若不愿,就不必做。”沈星回松开你,心情倒是好极了,看你可怜得紧,帮你擦擦眼泪,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

 

“是妾愚钝,伺候不好夫君,害得夫君扫兴……”

 

“不是你。”他看够了你流泪的模样,慢吞吞地给你递台阶,面不改色地为自己的流言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身子虚,行不了房事,不怪你。”

 

说罢,他拉着你躺下,挑了芯的烛火慢慢熄灭,黑暗里枕边的呼吸不远不近,搅得你根本不敢闭眼睛,脑子里是今日种种,自己并没有在新婚之夜死去,沈星回也并不如传说中那样残暴……许是装模作样。

 

“睡吧。”夜里感受到你呼吸并不平稳的沈星回握了一下你的手背,低声道,“别害怕,我不会伤你。”

 

 

隔日一早,沈星回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扰了清梦有些许不耐,伸手就去捞声音的来源。

 

你好不容易没有惊动沈星回,从床的最里面翻出来,来不及站稳,就被一股力抓住手腕,拽着跌回床上。沈星回本就睡在外侧,你直接摔进了他怀里,手肘磕到了他的胸膛,虽说不疼,但不想醒也得醒了。

 

“夫君……妾不是有意的!”你也听见自己的手肘磕在他胸口的声音了,念及他体弱多病心中更急,生怕自己的新婚夫君气恼,伸手就抚上他的胸口,“妾去让人请大夫过来看看。”

 

刚睡醒的沈星回眼睛耷着没什么精神,恰巧也掩下了眸光中的短促的笑意,低头见你趴在他胸口急得要落泪,便趁机再咳两声,虚弱道,“不必麻烦,只是稍微有些疼罢了。”

 

他垂着眼,盯你的反应,又慌,又急,落在身侧的左手不由自主轻点起来,若是沈大将军的副将在场,一眼就能看出他打坏主意前的小习惯。

 

“帮我揉揉。”他故意压低声音说,显得更虚弱了。

 

“是。”你赶紧顺从地点头,轻手轻脚地隔着他的里衣,用手掌揉着,温驯地问他,“是不是这里?”

 

“下面一点。”

 

“是。”被他盯着,你脸颊也热了起来。

 

本就是早晨,温软的身躯在他怀里,软若无骨的手在他胸口抚来弄去,沈星回深感自己是搬石头砸脚,长吐一口气,抓住你认真揉按他胸口的手,开口时声音都哑了几个度,“好了。”

 

“夫君?”你不解他为何叫停,抬头看他。

 

“改口。”

 

你只当把他惹毛了,赶紧起身低眉顺眼地叫他,“沈星回。”

 

“嗯,你方才该怪我的。”他跟着你起身,“怪我为何忽然拽你,才让你不小心跌到。”

 

“妾……不敢。”

 

于你而言,被规训,做一个明事理,懂规矩的好女子,把父亲把夫君的话当做最大的规矩,是在过去十几年间的生存之道,如何能改?

 

“可以敢。”沈星回叹了口气,来到你身边,跟昨晚一样的姿势将你的下巴用手轻轻抬起来,“从这样看我开始。”

 

“沈……沈星回。”你被迫扒开遮羞布,直视对面的男人,红着耳朵尖喊他的名字。

 

“这就很好。”沈星回捏了捏你的耳朵,轻声道,“换衣服吧,我无父无母也须敬茶。这般早晨,兴许还能瞧见山花开放,我带你去。”

 

“是。”你抿着唇应下。

 

3

半山漫野间,沈星回望着他刚过门的夫人站在晨曦普照的鲜花绿意丛中,伸手接住碎星般摇曳飘零的花瓣,小心翼翼放进他的手中,瞳孔里映着旭日暖光和他的影子。

 

养好一朵坏了的花,需要多久?

 

他想。

 

 

 

确定沈星回不是流言里那样是在成婚后的第三日。

 

自嫁入将军府后你不爱出门,每天忙着应付病怏怏的,笑眯眯的沈星回,也不知外面的流言风向,不知不觉自己竟成暴毙的第三人。

 

归宁那日也是来去匆匆。

 

沈星回不喜阿谀奉承,父亲姨娘则忌惮沈星回凶名在外不敢多言语,而你……早该猜到是如此结局的。

 

在回家之前,你还曾忐忑过以何种表情见父亲,虽说他早早将自己推出去做探路石,但血脉关系又怎么能说断就断。

 

只可惜那日自己从马车里下来,却见父亲吃惊的表情,那瞬间,自己便什么都想透了。

 

能在沈星回身边活下来,自己的父亲也不曾料到,他从没在乎过两人之间的那点微乎其微的父女情分,就连自己的住处,只怕是刚出嫁第二日就被占了。

 

这样大的家族,居然腾那样小的一个库房,自己的院落堆着堂妹的玩意儿,甚至堂兄七零八碎的物什也堆在自己院里。

 

没有人认为自己会回来,也没人希望自己回来,这里的所有人根本没有一个会为自己的离开留有念想!

 

自己强撑着不愿露怯,在祭拜生母之时却仍会像儿时被姨娘不让吃饭罚跪祠堂那般,在心中问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生,这样母亲也不会因为自己而离世,可这世间的鬼神仿佛也觉得靠近自己是不幸的,从未给过自己任何答案。

 

这世上也许并没有神灵……

 

 

 

磕完头,你刚要起身时面前伸来了一只手,是脸色不太好的沈星回,他不由分说将你从蒲团上拉起来塞到身后,扬着温和的笑意眼底淡漠,对着自己在旁边赔笑的父亲说他身子不好,借口站久了头晕,带着失魂落魄的你径直离开。

 

“时候还早,有想去的地方吗?”坐在马车里的沈星回捏捏你发凉的手。

 

“想回去。”你声音闷闷地。

 

“回去?”沈星回仍旧笑着,明知故问,“回哪里?你只有将军府可去了。”

 

 

 

是啊,早该看清楚的,这个家族从出生那日,就没有自己的位置,都是自己一直自欺欺人,总以为只要够听话温驯,贤良淑德就能换来父亲,甚至其他人的一丝喜欢。

 

你的脑袋耷拉着,被沈星回戳破窘境,憋了好一会儿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没哭……

 

沈星回垂着眸,用指腹蹭着你的手心,盘算着下一刀该扎哪。

 

 

 

“你去后院的时候,猜猜看你的父亲对我说了什么?”他盯着你耳朵动了一下,明显是想听的,看来他的夫人对那群人还有期待。

 

沈星回嗤了一声,对你温润道,“他说,当初皇上指的是你妹妹,不过庶出配不上我的身份,才求得皇上改口,把你许给了我。”

 

那双手轻轻牵住你,温暖又让人安心,从他口中听见的,全是你未曾听过的体己话,“也不知我哪里来的好福气,辗转至此才娶到你。”

 

 

 

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沈星回说的话如温了水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剜着你的心。

 

父亲何尝不知沈星回是什么样的人,分明是舍不得妹妹在新婚夜死去,才将自己推出来,虽说自己本就猜到这层,但真正从外人口中知晓了自己并不被宠爱的事实,仍旧叫人那样难受。

 

净白的帕子再一次递到你的面前,沈星回温声细语地叫你擦擦眼泪,却因你哭得太厉害完全忽略了他,他只得捏着稍微用力掰过你的脸来,用帕子一点一点沾干你的泪。

 

“哭什么?你不是还有我吗?还有夫君。”

 

其实一句话不准确,它原本的意思是,你现在只有我了。

 

而在你看来,他的声音如灼着火的破空羽箭,划开你周身寒意,下一秒,不带任何讨好的情绪,扑进自家温柔夫君的怀里掉泪就成了必然。

 

 

 

沈星回嘴角的弧度如同被定在了那,上翘半分的势在必得,眼尾弯着的弧度有疼惜也有果然如此的坦然,环抱着你的双手轻柔有力,一下一下抚过你弯下的脊背,侧脸蹭着你的发顶轻声说:“别哭,往后的日子,我不会抛下你。”

 

你听他这样的话哭得更厉害了,好似泪水门阀打开了,流出的不单单是对父亲的失望,那么多年的委屈终于有了出口,终于有人会在意自己的眼泪,看见自己的付出而不被辜负。

 

泪水太多了,滚烫的,浸湿了沈星回胸口的衣物,其实到后来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哭什么,只记得沈星回的声音太柔软,自己并不愿意从他怀里起来。

 

“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让府上的人做。”沈星回轻声问。

 

 

 

他知你舍不下那个破旧老家,也放不下那点父女情谊,有那些东西压着,他的花是长不好的。

 

养花前除杂草,任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沈星回的眼睛在望向你时都漾着笑意,嘴角从始至终没有落下来过。

 

 

 

“都好。”你闷在他胸口不愿意起身。

 

“是只要回家就好?”沈星回摸摸你的发顶。

 

“嗯。”

 

 

 

悠悠的马蹄声轻响,有人温柔又容不得人拒绝地将你的退路截断。

 

 

 

车轮在路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转眼间,凛冬已至。

 

 

 

不知走了多久的马车刚停稳,你便从里面探出了头,只见沈星回一袭白衣金纹,黑金大氅落了点碎雪,半束的银灰色头发在寒风中随风飘荡。

 

“小心点。”沈星回撑着伞将你从车上接了下来。

 

至今,你跟沈星回成婚已半年有余了。

 

 

 

自那日你从家中失望而归,在沈星回怀里大哭一场,依赖的对象自然而然也转变成了他。但沈星回不喜自己对他好,总叫自己做一些不太明白的事。

 

不要自己叫他夫君,也不要自己叫妾,刚开始自己还当他不满这桩婚事,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急得团团转,改不过来口倒要被他时时提醒。

 

曾经把自己吓得脸色苍白的流言,早已在跟他相处的日日夜夜里化作晚风,不过有一则却是真的。

 

沈星回有奇怪的癖好……那天的情景你还历历在目,是成婚后的第一月。

 

 

 

你听侍卫说,沈星回有夜里练剑的习惯,过去父亲会去参加皇家秋狝,总爱带着堂兄堂妹去,而对自己却声称,你性子温婉怕是看不得铁骑刀刃,别回去做了噩梦劳你姨娘照顾。

 

借口说得实在好听,可是姨娘从未照顾过病中的自己,父亲虚伪地翻来覆去用了千百次,自己不敢见刀光剑影的借口,却在自己生辰那日决定让自己嫁给一位与铁骑相伴的将军。

 

不曾得到过,才觉那些别人拥有的弥足珍贵,自己脑子里盘旋着堂妹口中的挥剑成河是何模样,想看沈星回舞剑却因在家中沉寂久了不知怎么开口,同寝时欲言又止被沈星回看透了。

 

那位自然是顺着你的心意来,月光下的别院,往日总半束起的银发被全部拢在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完全不见平日里孱弱的模样,玄衣窄袖,手中紧握长剑,剑光在夜空中流转,忽明忽暗,仿佛流星划破夜空,又如秋水清冽。银白的光芒,将周围的景物映照得更加清晰,晃进你的眼里。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淡淡的凉意和远处树叶的沙沙声。这些细微的声响与剑刃划破空气的轻响交织在一起,沈星回身形一闪来到你面前,剑身一收接住了从你身边飘来的花,含笑的眸光专注深邃,将所有的心意都凝聚在他的剑尖之上。

 

那个夏夜里,握剑的将军反手入鞘,将那朵花戴在了他的夫人耳边。自己少时触手可及的愿望,最后还是需要曾经从没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实现……可怜又可幸。

 

不过乐极生悲,装病的将军和真正体虚的夫人在夜里吹多了夜风。

 

隔日害了病的只有你。

 

 

 

沈星回蹙眉,沉默,暗怪自己疏忽大意,却被你误解为给他添了麻烦。

 

你被他悉心照顾两日才得了下床的准许,可这两日养病,只叫你坐立难安,本着受了人家的好意便要还回去的心思,到了第三日,沈星回被召入宫中时,你找了机会报答,为他洗手作羹汤……结果却因在病中头晕,割伤了手。

 

前几日沈星回都是准时准点的拉着自己一起用膳,但循着在娘家的规矩,你得等到自己的夫君回府才能一起。

 

沈星回刚把披风交给下人,转身便见你在门口等他,心中熨帖,却在向你走近时,看见你手指上被处理过的伤口。

 

他脸上永远是挂起的浅浅的笑,在你面前站定轻轻抱住你再放开,牵着你的手回屋子里,见了满桌饭菜心中了然。

 

你殷勤地为他拉开凳子,他顺势坐下,也帮你把凳子拉开,拽过来挨近自己,冲你笑,“坐?”

 

“夫君,尝尝这个。”你在沈星回身边自己没吃多少,全顾着给他夹菜。

 

“好吃。”他笑着应下,把你塞给他的菜吃得一干二净,毫不吝啬把你夸得天上地下,还不忘给你添菜,“夫人也吃。”

 

到后来,你在他的夸赞中迷失自我,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沈星回在一旁杵着下巴望着你一点一点把他给你添的饭菜吃干净。

 

“饱了?”他弯着眼睛问。

 

“嗯。”你乖顺地应下。

 

 

 

出门消食的时候他给你裹上了披风,再回来便到了洗漱就寝的时辰,他在床边笑着唤你过去,伸手就将你拉到他腿上坐着,轻轻拉住你那只受了伤的右手看几眼,抬头问你,“疼不疼?”

 

你连忙摇头,自认这点小伤不需要他记挂。

 

“嗯,不疼。”干燥的唇瓣轻轻贴了下你靠着他的侧脸,淡淡的语气带着点秋日寒意,“可是我觉得,夫人应该疼一下。”

 

 

 

她下厨为的是感谢照顾,她听话为的是安心生活,她讨好为的是不被厌弃,她从不信这世上有轻易得来的爱,也从不认为她配得到那些爱。

 

是该让她疼一下了,正如他疼惜她那颗,不爱她自己的心。

 

 

 

分明还是那样温和,你却被他徒然转变的语气吓得瑟缩,没敢出声,不问缘由便默认了他的态度。任着沈星回起身从桌边拿起一根小臂长两指宽打磨得光滑上了一层蜡的竹板,是前几天他做的,你从不过问,而今他带着它,来到你面前。

 

“左手。”他依旧是风轻云淡的。

 

这是嫁于沈星回后,自己第一次被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你一时间有些怔愣,但骨子里的服从更多,反应过来后便利落地伸出了手,而后你听见他笑了两声。

 

竹板带着破空的风声落在了手心,尖锐的刺痛害得你身子都在颤抖,却又不敢忤逆,硬着头皮忍耐。

 

“唔!”第三下的时候,你没忍住出了声,在沈星回看向自己时,红了眼眶,咽下其余的呻吟。

 

其实这点皮肉疼痛并非难以忍受,幼时在姨娘那,自己因为学不好礼仪,挨过的打要比这重得多,心里难受不过是因为打的人不同罢了。

 

“啪。”

 

又是一下,你的眼泪珠子应声落下,手心被打红了有些烫,但沈星回没让你动,你便不敢动。

 

你全然不明白沈星回在罚过自己后,又将自己抱起来坐在他腿上的举动。感受到你的视线,沈星回伸手擦了下你流到下巴上的眼泪,柔声问,“不问我为何打你?”

 

你低声回答,“妾是夫君的,夫君想罚便罚,妾……”

 

“方才打你,疼不疼?”沈星回被你越说越恼火,趁着还能跟你讲道理的时候打断你。

 

你仍旧下意识摇头,沈星回叹了一口气。

 

 

 

他知养花的过程有多艰难,尤其是温室里被厌弃的花,受不住室外风雨却又能接受一切不能被称之为养料的垃圾,包容他塞给她的一切,从不反抗,从不生气,被驯化后的服从,乖巧又空洞叫他感受不到她有心。

 

正因他知晓,才觉无从下手。

 

剔除她骨子里的温驯,如纠正花儿弯了的根茎一样,都要用点小手段。太温和撑不住弯曲脊柱,太坚硬花儿会受伤。有在不伤到花的前提下,又能让她受不住服软求的方法吗?

 

有的。

 

 

 

“趴过来。”沈星回轻轻拍着身侧的床。

 

“是。”

 

 

 

花儿总会喜欢被温柔的对待,他伸手如缱眷的星光落在花瓣上抚摸,惊出它夜间的露水,簌簌颤抖着被水珠浸透花蕊。

 

太赤裸了,她会躲开那蓝色瞳孔里的目光,却又忍不住被吸引。两指合并揉按花蕊凸起,照顾到花瓣周遭,叫他手指也沾上了露水,拨弄,挑逗,研磨,游离在每一处颤抖的地域,直到听见她的嘤咛,随后停下。

 

跟她湿漉漉的眼睛对视,在她羞怯又难耐的目光下,用眼神告诉她不可以,待她难耐至极,便用竹板在白皙的地方留下红痕,腿根?臀瓣?他都打过。

 

她哭了便给点好处,故技重施用指腹撩拨着娇艳欲滴又似被疾风骤雨摆弄的花瓣,颤颤巍巍躯体痉挛,露水沾湿了大片床铺,竹板趁虚而入,落了下来,不顾她的颤抖落在娇嫩的白皙皮肤上,带着她一同颠簸,摇晃。

 

直到她目光涣散,他才停下,给她喘口气的时间,拽着她抽搐的腿根提醒,新的一轮要开始了。任她隐忍的抽泣声变大,看她试图蹬腿挣脱拽着她脚踝的手,观察她被自己手指入侵的每个表情,再在最娇嫩的花蕊落下一巴掌。

 

随后,沈星回如愿等来了那朵花儿的第一次反抗,她在哭,在流水,在低声说。

 

“夫君……唔!妾受不住……不要了……”

 

 

 

正是从那日起,你无意识谄媚,被沈星回用温和的言语提醒,半真不假的威胁,若是一天内犯得多了,就会被……惩罚,就如那些夸大其词的传言不差,用鞭子,用竹板,用藤条……被抽手心和他说过的不易受伤的某个地方。

 

 

4

思及此,在寒冬腊月里自己的脸都红了半边。

 

耳边传过来凉意,沈星回在捏你的耳尖,“今日如何?”

 

“第三家开在城北,那的平民百姓多,价也比其余两处便宜,都是些方便的吃食……”你甩开那些让人心跳的画面,说着有些开心,轻轻挽住沈星回的手。

 

 

买甜点的铺子,是沈星回怕你在家中无聊拨给你玩的,事实上他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何境地,开始你还将经营铺子当成自家夫君给的任务,却在过了一段时日后发现了此间的乐趣,越办越好。

 

你还曾忐忑过一段时日,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是会给夫君丢脸的,而沈星回却带着几个宫中的嬷嬷,厨子给你答案。

 

他的流言多不可数,也不怕再添几条,倒也乐得从宫中出来,便乘马车直奔她的铺子后院,随时都能见到她在调度食材,跟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据理力争,眉眼间的乖顺褪祛,灵动又鲜活,叫人移不开眼睛。

 

待她发现自己,眼睛会亮一下,再若无其事地应付对面的人,安排妥当后就提着裙摆小跑到自己面前,扬起的语调有些甜腻,叫他夫君。

 

他偶尔还会去自家夫人的店中转转,却总是一不小心把不知情的小二吓得手脚打滑,心中郁闷,便只能在见到夫人的时候稍微睁圆眼睛,被夫人捧着脸软声安慰,再骗几个吻。

 

 

“我让人温了姜汤。”沈星回将你肩头的雪抚走。

 

“夫君,妾想看一会儿雪再回去。”

 

沈星回自然不会拒绝你的要求,毕竟那是他教了很久的,想要便张口。

 

沈星回稍微低头,点点自己的脸颊对你笑,你鼻尖也被冻得红红,有些羞怯,环顾四周没什么人,便垫脚,用唇瓣碰了碰沈星回的脸颊,结果还不等自己退回来,他的手就按上了后脑。

 

裹着温热气息的吻在凛寒中袭卷而来,温热蹭着唇瓣,舌尖顶开牙关,将炙热的暖意绵延拉长。

 

分开时你脸颊红得非常,沈星回把护耳给你带上,牵着你的手走在雪地里。

 

“妾过几日要南下去采买原材,怕有几日见不到夫君。”念及此你还有些不舍,握着沈星回的手都紧了几分。

 

“都去过那么多次了,还会不舍?”沈星回失笑,捏捏你的指尖。

 

“夫君……”你不自主晃一下挽着沈星回的胳膊。

 

“我也舍不得夫人。”沈星回笑了半晌,才把你想要的答案给你。

 

“夫君——”你得了沈星回一句话便欢喜得不行,抱着他的手臂粘在他身上,絮絮叨叨,“这次去,我要帮琳儿带些南方的料子,淳姐想要几只春蚕,李嬷嬷要研究新奇瓜果……”

 

沈星回听着你一条一条讲铺子里的清单,低头望着你期许的眼眸时还会恍惚,嫁给自己时孑然一身,而今身边也算是有人相伴了。

 

他的花儿长得很好。

 

 

“那夫君呢?”沈星回弯着眼睛,问你,“夫君没有吗?”

 

“有的!有的!”你被他惹得脸红,赶紧说道,“妾听说南方有奇药,待妾寻来,夫君就不会日日咳嗽,虚弱至此。”

 

时间久了,沈星回没料到这层,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坦白,“骗你的。”

 

“啊?”

 

“病……是骗你的”沈星回清清嗓子,难得面上有些红,“我当时觉得可爱,就骗了。”

 

他称病是避免皇帝猜忌,开始瞒着你是提防你,后来则是……他挺享受的,一咳嗽你就粘上来叫他夫君,只会讨好的目光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做那种事时,更是称病没力气动,拉着你的手,让你坐上来,观察你羞怯,难耐,泫然欲泣的动人表情。看着你几近崩溃的流泪,脚背绷直蜷曲手指,还要分心去照顾他这个痨病丈夫,明明自己连话都讲不清楚,还要支离破碎地呻吟着,叫他夫君,问他这般激烈胸口还会不会痛。

 

可爱得要命……

 

你沉默良久,久到沈星回以为你在生气,正琢磨着如何哄你,却见你在纷飞的霜雪里,仰着头对他笑得灿烂,说。

 

“太好了,妾希望将军,平平安安。”

 

 

将军,已经很久没人提过这个称呼了,沈星回望着你。

 

他从不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

 

同大部分人一样,他自十三岁入军中摸爬滚打,抵御过敌人骑兵,熬得过冬风凛冽,却也逃不过帝王猜忌。

 

十几年的将军,他也当够了,北部的战打了十余载,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在战乱平定之后近二十余载不会再起,而他再待在军中必然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他自知功高震主的结局,本该死在帝王的给他铺好大道上,做一位战死沙场的将军千古留名。

 

可他不愿意。

 

他的前半生都蹉跎在了黄沙中,只为晨起之时,日出的地平线下是山,是水,是遍布鲜花,是袅袅炊烟,而非兵骑铁甲。

 

他屠了那座瘟疫之城,背上骂名和早已没了呼吸的副将回京,称病交出了兵权,做个闲散人。

 

可皇帝不放过他,指过两次婚配,第一次是李家的嫡女。李氏树大招风,皇帝早便想出手整治,表面上宠臣爱下实则在新婚之夜了断了那位女子。让他落得克妻骂名的同时,利用他女儿之死牵扯出李氏的脏案,一箭双雕。

 

另一位则是丞相的二女儿赵婉,刚嫁入便哭哭啼啼说自己另有心上人,他不喜赵婉,也不愿强迫她,只是告诫她,跨出了这扇门,从此,世间再无赵婉。

 

她扔下喜帕,哭花的脸上全是感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里。

 

隔日,赵婉暴毙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第三位,是他的夫人,一朵可怜的花儿。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没来由的心疼。

 

那时,他只当心血来潮养着她玩,觉着她可爱便去逗她。可她太听话了,听话到连她的感情都一文不值。

 

也许并不是感情,是她的本能。

 

她依赖他,离不开他,却不爱他,空洞洞的,只是一个壳子。

 

他从没问过,如若某天自己将她转手送人,她是否会伤心难过?大概会的,但她也会用同样讨好谄媚的笑容,去面对其他人。

 

他想要不一样的。

 

于是他教她,叫她明白,她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她配得到的,她对他的爱,要在她爱她自己之后才能生效。

 

待他的花从某天起不需要依附他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第一次见她的心疼叫一见钟情。

 

 

雪下得越发大了,雪地里的脚印也被遮得不见了痕迹,沈星回偏过了头,避开你那样炙热的直白目光,心脏毫无征兆地发疼,发烫,狂跳不止,蓬勃翻涌着名为喜欢的感情,面上却只是将伞偏向你,自己的肩头没一会儿便积满霜雪。

 

你缩进沈星回怀里,将他的伞连同自己一起推到沈星回的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腰,小声道,“夫君,我们要白头偕老了。”

 

“嘶……好凉。”沈星回故意缩了缩脖子,躲着你沾染碎雪的脑袋。你自是不会像从前那般畏缩,不依不饶贴着沈星回的脖颈蹭,引得他发笑。

 

结果是下盘不稳的你脚下打滑,扑到沈星回身上,然后明明站得稳当的沈星回顺势一躺,你便同他一起倒在覆了层积雪的院子里,油纸伞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你望着沈星回陷在雪堆里眉毛上也沾了雪,没忍住笑了,趴在他身上拨开那点晶莹的白色,他撩起你沾了雪的一缕头发,尽量压下胸口的震荡,哑声开口,“现在,我们就已经白头偕老了。”

 

“夫君……”

 

“不可以哭。”沈星回弯着眼眸揪了一下你的脸颊,不让你有机会掉眼泪,“我今日可没有欺负你。”

 

你被他堆满笑意的瞳孔盯得心中一动,胸腔感受到来自不属于自己的心跳。

 

“沈星回。”

 

“嗯?”他眼角眉梢掩不住笑意,“做什么忽然这样喊我?”

 

是啊,做什么忽然这样喊他?这三个字曾经压在自己头顶上,而今也能如此轻易地喊出口。

 

“沈星回。”

 

“嗯。”

 

“沈星回。”

 

“嗯。”

 

“沈星……唔……”

 

喋喋不休的双唇被微凉的唇瓣攫,沈星回揉着你的后颈跟你交换了一个又绵又长的吻。

 

“怎么不叫我夫君了?”他跟你拉开距离,与你额头相抵。

 

“夫君不是一直想听妾这样叫吗?”

 

 

是想听的。

 

他想要花儿站直身子叫他沈星回,用她自己的身份跟他心换心,想要她在成为他的夫人之前成为她自己。

 

 

沈星回又轻轻啄了下你的唇瓣,扶着你一同起身,顶着满背的雪去拉着你的披风,你笑得看不见眼睛朝他拍大氅上的白雪。

 

下一刻就被他忽而弯腰将你横抱起来。

 

“夫君?!”你吓了一跳。

 

“夫人在雪地里走路总打滑,为夫抱着会比较安心。”沈星回说着的时候,颠了你一下,赫得你搂紧他的脖颈。

 

“雪地里只留一个人的脚印怎么能行?”你轻轻晃着沈星回。

 

“为何不行?”沈星回笑着低头用唇瓣又蹭一下你的额头,轻声道,“雪地里的脚印会被雪掩埋,但一起淋雪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零落碎雪翩然飘进了紧紧挨着的胸腔,触碰到含苞的花蕊融化。

 

他钟情的花,终于长出新的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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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兔兔团长
1 月 前

嘿嘿 超级喜欢这个钟情

愿能求君意
兔兔团长
3 天 前

在乌鲁鲁找到老师了,妈呀看到老师有种看到亲人的救赎感(从凹3到大眼再到乌鲁鲁一路追随老师………老师的饭真的太香了………追随bululululu!!)